其他人也愣了。岑北亭其实看起来也不怎么好,他肋骨受了伤,后背直不起来,佝偻着站着。他左腿的腘窝被狠狠踢了一脚,腱肌挫伤,于是拖着腿走路。他拾起一根被人扔在地上的棍子,歪着嘴说,“来啊,接着打啊!”
“操|你妈!”黄毛大吼,“都给我打啊!”
“老大,警察……”警察就在附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找过来了。他们几个年纪不大,跟着黄毛抽烟、打架只是因为这些事看起来牛逼,但他们不敢吃牢饭,所以听到警笛声就想跑。
但黄毛不肯,他被岑北亭打掉了一颗牙,要报仇,他嫌弟兄怂,干脆自己上,抬脚就往岑北亭膝盖骨上踹,骂道:“怎么?现在硬起来了?刚刚在地上被我打得像条虫。”
黄毛这脚踢过来的时候,岑北亭一棍子横了过去,砍在了黄毛的小腿上,他提溜上黄毛衣领,将他往墙上拖,然后手扣住他的后脑勺,猛地往墙上撞,说:“刚刚我人少,我让着你,你真以为老子好欺负?我的妞儿你也跟动?哪条道上混的?没有打听过我名儿?”
岑北亭每说一句,就将黄毛的脑袋往墙上磕一下,砰砰砰响,墙上渐渐出现一团血。
警笛声越来越近,自己老大被打成这样,其他人不敢上,纷纷想跑,警察来了,提着警棒高喝:“都别动,不许跑!不许跑!”
这时岑北亭立刻放开黄毛,一瘸一拐地向警察跑过去,恶人先告状道:“警察叔叔,警察叔叔,是我报的警,他们打人。”
岑北亭会占便宜,他打黄毛,专挑看不见的地方打,把黄毛磕成脑震荡,从外面还看不到口子,伤都在头发里。而他自己,乖乖仔运动服外衣上一身脚印,走路跛着脚,抱着一条胳膊无力的拖着的胳膊,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一张看起来非常让人信任的脸。
警察叔叔立刻相信了他,安慰他说:“这位同学,你哪个学校的?别害怕,我们现在送你去医院。”
“谢谢警察叔叔。”岑北亭一脸感激地说。
他没跟警察走,而是折了回去。他扶起躲在角落没走的许欣,牵着她汗津津的手,叹了口气,低声嘟囔,说:“真拿你没办法,叫你跑,跑都不会。”
许欣低着头,没敢说话,小声哭着,跟岑北亭一起坐警车去医院。
第24章插pter24
去到医院,许欣才知道岑北亭伤得多重。
医生说他断了一根肋骨,左侧最后一根,其他地方还有许多小伤,胳膊、腿,大大小小好几处。而许欣却是好好的,连点皮都没擦破。
她的完好无缺让她感到愧疚。守在医院里,不敢走。看着病房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穿白大褂的医生匆匆进去,又匆匆出来。
其间岑北亭的父母来了。但不巧的是,他们是同时来的,于是来了就吵架。
岑和正指责朱仪芳妈没当好,不管岑北亭,脑子里只有赚钱;朱仪芳反唇相讥,反问岑和正有哪一天管过自己的儿子?他们吼得震天动地,整条走廊的声控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可惜医院里的东西都是国家财产,没什么能砸的,不然他们能把岑北亭挂着的葡萄糖水挂瓶给砸了。
他们吵的时候,岑北亭就在旁边嗑瓜子,护士说瓜子上火,他就不吃五香的,吃原味的。他刚做了手术,腰上绑着绷带,一手打着吊针,像看戏一样观赏着父母为自己吵架。
“行了,”瓜子嗑完了,岑北亭也没了兴致。他蔫蔫儿地拍了拍手,说:“你们是不是还要吵个下半场?差不多得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朱仪芳和岑和正也是有头有脸地人,这点面子也是要的,这才不说话。
他们的手机开始响,两人轮流出去打电话,然后心不在焉地攥着手机回来。他们心里惦记着的是大几百万的生意,是哪个哪个高官组的局,唯独没有他们儿子。
岑北亭也不耐烦了,他困得要命,开门见山地说:“想走就走,你们别围在这儿我烦。”
岑北亭都这么说了,朱仪芳和岑和正借坡下驴,分别关照几句。
岑和正说:“小亭自己照顾自己啊,爸爸给你请了最贵的陪护……”
朱仪芳说:“真不该由着你,看这闹的,到时候怎么走?好好养把身体养好,出国的事,没得商量。”
他们各自找了借口,提前离开。
朱仪芳和岑和正走后,偌大的高档病房顿时变得静悄悄的。房间很大,只有一张病床,一把椅子,一只插着一束花的花瓶。
岑北亭突然不怎么想吃瓜子了,他一个枯坐在床上,望医院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门缝外鬼鬼祟祟的身影,他扭头朝门外看,叹了口气,说:“躲什么?人都走了,进来吧。”
许欣推开门,低着头走进来。她闷闷地搬了把椅子,在岑北亭对面坐下,还是没有抬头。“你怎么样啊?”她一开口,便听见自己的嗓音,嗓子哑的,像刚哭过一样,她明明没有哭,她从来不哭的,她真讨厌自己这样的声音。
岑北亭看起来真惨,太惨了。
他穿着浅蓝色病服,一根传输着生理盐水的导管连在了他的手背上。他的嘴唇没有血色,干燥起皮。许欣也不清楚,是病成这样的,还是因为嗑瓜子嗑的。
岑北亭看了看她,有些无可奈何。他好着的左手在床沿上撑了撑,倒吸着气地支起了上半身,朝她伸出一根手指,说:“你脸怎么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