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时汤圆端着小茶盘上来,云意接过茶盏,再看一眼一动不动的曲鹤鸣,怪道:“你这是要如何?我眼下要漱口,你还要坐着傻看不成?当心我告诉二爷,再打你二十板子。”
曲鹤鸣这才醒悟,一拍桌子想起有正事未办,“我这厢正好有事要问。”
云意蹙眉,复又放下茶盏,对于打破她日常习惯的事情,不怎么欢迎。
“你那丫鬟一来,你是不是就有旁的心思,昨儿她出去溜达,七弯八拐的四处生事,最后跑进一家米粮铺子。那铺子好查得很,夜里把掌柜得一抓,连他前前后后共有过几房妻妾都交代清楚,你想见肃王,恐怕是难成了。”
他几乎要迷恋上这种感觉,是权力,将所想之人牢牢掌控在手心,难怪二爷会那样费尽心思挽留她。
越是倔强的马,越值得费心耗时。
然而云意的回答,全然出乎他意料,他自她眼底找不出一丝惊讶,她似乎早已经猜到,又或者始终在等,她不疾不徐,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眼角微微上翘,反诘道:“子通将莺时接进府里,难道从未想过不妥之处?”
曲鹤鸣一时怔忪,难解其意。
她伸伸腿,换个姿势继续道:“换做你,千方百计抓来的人,眼看就要问出名堂,就这么一句话,打死了扔出去?你信么?”
曲鹤鸣却给了她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别人我不信,但世子手底下,这样的事情出过不少,也就见怪不怪了。”
云意接不下这一句,还是只能按图索骥,照着预先想好的说辞继续下去,“至于我三哥,外头的事情我大多数连听都没听说过,究竟是个什么形势,我并不了解。但倘若他有事相求,又是我亲哥,我自是不能说不的。但又怕给二爷惹麻烦,毕竟忠义王府,世子爷是何打算,对三哥又是什么态度,实在难猜。”
曲鹤鸣手握折扇,思度道:“你的意思是,闹不清这事究竟是不是肃王与世子串通,要引你现身?”
他这话说的极其直白,云意艰难地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
“这个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试出真假。若真是肃王相求,你…………”
“我自是想要与他相见,你放心,不该说的一个字不说。如今情势如此,我三哥在忠义王府怕也不好过,若真是他,只怕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势必有要事相商,我这里,自然是无有不应的。”她神色急迫,坦然相对。
曲鹤鸣似是挣扎一番,末了叹息道:“罢了罢了,就当是输了棋局,帮你这一回。”
“当真?”她身体前倾,不觉就去攥他衣袖。
他记得这个动作,她与二爷撒娇讨饶多是如此,现如今用在自己身上,惶惶然不知是何滋味,翻来覆去,都似在天上云里,飘飘飘然不明所以。
他的男儿气概升华膨胀,向她许诺,“你放心,真要安排你们相见,其实不算难。总而言之,先查清楚是不是世子暗地里作祟再说。不过我看这事儿不像,世子那人虽然多疑,但脑子不怎么好使,更何况他现如今得了美人,正忙着…………我看是没空干这个。”
云意站起身来,盈盈朝他一拜,温柔如水的眼神与音调,施过这一礼,“无论如何,我这里先谢过子通。”
他手足无措,忙不迭想要站起身来,一个不小心被身边的小圆凳绊个正着,扑倒在地。哗啦啦带翻了两盒棋笥,瞬时间嘈杂一片,玛瑙棋子全落了地,还有一大半砸在他身上。他撑起上半身,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满眼的茫然,狼狈又可怜。
云意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一瞬他撞见比星河落日,松山云海更加美丽的风景。仿佛有人在他心头重重揉上把,又酸又涨,留下一段无比疯狂的念想——倘若这一生为她丢了性命,也值得。
而云意呢,她身在迷局,打量每一步都是陷阱,却又无法停下脚步。
只能赌。
陆晋的队伍已在龚州城外驻扎多日,毕照快速拿下,原山如囊中之物,唯有龚州由顺贼之中能征善战的西王彭偲镇守,成了块极其难啃的骨头。
若能令此人归降,比拿下几座城池更有远利。
不过,相较行军打仗,更难得到的是人心。
今夜寂寥,帐外偶有几声虫鸣。他伸长了腿,背向后仰,摆出个极其惫懒的姿势。不知怎的忽然觉得身边空旷寂寥,让他发愁的彭偲,焦灼的战事,如云意在身边,尚有个能说的上话的人。从前一人独往从不觉辛苦,如今忽而远行,竟也有了念家之心。
脑海中慢慢勾勒出她的脸,或哭或笑都是娇软可人,或喜或悲都成他梦中模样。再而是一双香软甜腻的唇,一段曼妙婀娜的腰,一双雪白修长的腿…………
叹一声,渐渐已不能自控,将军营帐只剩下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带着一片黏腻的欲念,让人忍不住杂念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