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儿摇头笑道:“自然不会让他们白白欺负了。只是眼下少奶奶刚刚入府,凡事都该小心为上。亭荷姑娘,你莫嫌我聒噪,你是少奶奶身边的丫头,自然更应该谨言慎行。大户人家不许姐儿上门的规矩也是有的,只是刚才那位老爷仿佛是有心和你我过不去,才真真的计较起来。想必他还算少奶奶的长辈,你说话好歹该软和些,不是给他面子,是给少奶奶面子。”
亭荷此时已经冷静了许多,想了想点头道:“你这话提醒得对,我这人性子有些急,最看不惯那欺软怕硬,仗势欺人的玩意儿,刚才不免言语冲撞了些。”
“这样吧,我也不进府了,你替我把账本交给少奶奶。你伤了腰,还是回府去吧。今天这事我记下了,总有机会还他颜色的。”
“哎哟,我还得出门办件事呢!”
“啥事啊?要不然我替你办吧?”
“那也行,就是去汤圆巷子里寻个人。”汤圆巷子是城里穷人家居住的地方,弯弯曲曲,又窄又脏,青石板混着泥水,每到雨天便是臭气熏天的味道。媚儿走进巷子时,浑身的打扮与旁边的人格格不入。
有个妇人见了她,急忙上前弯腰笑问道:“姑娘可是来买丫头的?我家里有两个,生得不错,干活麻利,铺床叠被样样在行,您要不要看看?”
“不必了,我想问问金蒲家在哪儿?”
“哎哟,您找金蒲还不如买了我家那两个去呢!我听说金蒲的嫂子把她给卖了!”
“卖给谁了?”
“不太清楚,您要不要瞧瞧我家那两个,真不是我自夸,长得十分水灵,您带在身边保管有面子……”
“不了,你告诉我哪儿是金蒲家吧。”媚儿从袖子里莫出了一钱银子递给那妇人。妇人忙双手捧了银子,指着前面不远的梧桐树说道:“那树边的就是金蒲家。”
媚儿顺着妇人所指找到了金蒲家。院门没关,她踏进去瞧了一眼,见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正蹲在墙根边熬药。她轻声问道:“你是金蒲吗?”小姑娘惊了一下,仿佛刚刚从噩梦中清醒过来,脸色白白的,没什么精神。她起身走过来点头道:“我是金蒲,您是哪位?”
“我是亭荷的朋友,她托我告诉你一声,明天去一趟蒙府,少奶奶打算买了你回去。”金蒲没有媚儿料想中的那么欢欣雀跃,反而显出一脸的不情愿。片刻后,她摇了摇头说:“劳烦您替我转告亭荷,我不回蒙府去了。”“为啥?我听亭荷说你哥要把你卖给牙婆子。落到牙婆子手里,能有好日子过吗?”
金蒲垂下眼帘,咬着嘴唇使劲地晃了晃脑袋说:“不,我不想回去了,谢谢您来传话。”
“难道你有更好的去处?”
话音刚落,屋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声音:“死丫头,药熬好了没?你娘等着它喘气儿呢!在院子里跟哪个男人说话呢?”
媚儿微微皱眉道:“谁呢?”金蒲面色畏惧地说:“我嫂子。”
“咋不回话啊?聋了吗?要是聋了还卖不出个好价呢!”这妇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从屋子走了出来,嘴角沾着些糕点渣,想必是躲在房里偷吃了糕点。
她见到媚儿时,上下打量了一番,流露出一脸羡慕的表情,忙软和了声音问道:“您找谁呀?”媚儿没理会她,又问了金蒲一句:“为啥不回蒙家?我瞧着你这日子过得也不比在蒙家好。”
“啥?蒙家?”这妇人欢喜地笑问道,“是蒙家肯要她回去?那自然最好了!哎哟,金蒲啊,你果然很有福气呢!”
金蒲添了一句:“我说了不回去!”
“屁!”这妇人张开口吐了一个脏字出来,转眼又笑嘻嘻地对媚儿说:“您放心,我明天亲自送过去,保准不教您白跑一趟!”
院门忽然又开了一下,走进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进门便问:“这是金蒲家吗?出来个人回个话。”这妇人一看,脸色不对,忙拉着那中年妇人就出了院门。媚儿看了金蒲一眼问道:“你晓得刚才那个人是谁吗?”金蒲摇摇头说:“不晓得。”
媚儿说道:“我告诉你吧,那是柳花巷子里的郭妈妈,从前我有个姐妹就是死在她手里。你当真愿意去那里吗?我瞧着你嫂子好像是要把你卖了。”
金蒲神情忧郁地把头垂得更低了,两只手仿佛地拨弄着腰带。可最后,她还是只说了一句:“我真的不回蒙家了,麻烦您替我告诉亭荷一声吧。”
媚儿察觉到这丫头有些心思,却不好第一次见面就刨根问底,于是说道:“我得跟你说一句,进柳花巷子容易出就难了。我好不容易从那里头出来,也就见不得像你这样的姑娘再被祸害了。要是你不愿意回蒙府,那就来我管的作坊,绣花你总会吧?不会的话,缝衣裳也可以。”
金蒲感激地冲媚儿笑了笑说:“多谢你了,我再想想吧。”
“那你想好了,记得明天来仕女会馆找我或者直接去蒙府找亭荷,记住了千万莫被人卖到柳花巷子,否则一辈子都毁了!”
媚儿叮嘱完金蒲后,便出门走了。金蒲嫂子很快折了回来,一脸笑容地问:“是来找你回蒙府的?”
“是……”
“太好了!我这就给你收拾东西去,明早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