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一整天,方宜臻都心神不宁。不光是赵二的死,更让他在意的是到底是谁杀了他?什么动机?为什么手法会跟他气急之下放的狠话一般无二?就好像……就好像那个凶手是专门为他报仇让他泄愤一样。
这个想法一经成形就开始泛滥,方宜臻坐立不安,越来越觉得有束目光在透过虚无凝视着他。他神经质地扭头四下查看,无果,倒是因为上课不专心被老师严词批评了一顿。
……但愿只是错觉。
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往他最害怕的那方面想。那就是——
它回来了。
*
放学后,方宜臻骑上破自行车摇摇晃晃地驶向贫民区的一家小餐馆。那里的老板是附近唯一一个肯让他一个高中在读的学生打零工的,只不过由于餐馆靠近贫民区,食客大多是社会下层人民,所以不仅餐馆内环境差、食物不新鲜,还经常发生各类争执打闹,弄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这会儿方宜臻刚收好了几个碗碟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了吵闹声,他回头一看,是两个穿着粗制布衣的男人在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对骂,边上一圈儿食客为了不被牵连都站的远远的,连店内的小工也装作没看到该干嘛干嘛。
“出面阻止or袖手旁观?”
……这个时候出头肯定会挨揍吧?他要是出事了,阿云就没哥哥了。方宜臻非常心安理得地选了袖手旁观,然后继续收盘子。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高低不平的惊呼声,方宜臻还未来得及往后看,便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带的向□□倒。
电光火石间,方宜臻看清了那从其中一个男人手中滑出的酒瓶笔直地朝着他飞了过来,然而他躲过了酒瓶,却没躲过酒瓶撞到墙上后四处炸裂的碎瓷片。
方宜臻被压得躺倒在地,懵了懵之后才感觉到被碎片划过的颈项上有刺痛感绵延传开,温热的液体缓缓涌了出来,顺着脖颈的曲线往下流,最终隐入后颈的领口。
周围的喧嚣好像一瞬间尽数隐遁,一种阴冷森寒的气息将他包裹缠绕,某种冰凉的、黏湿的柔软东西轻轻磨蹭过他的下巴,辗转着流连着移向他脖子上那道伤口。
溢出来的血线被一点一滴舔舐掉,仿佛是什么无上珍品一般,任何一丁点都不被放过。那柔软的东西绕着伤口,一圈圈一遍遍地徘徊着,直到再也流不出一丝血痕,那种冰寒彻骨的黏湿感才慢慢离开。
方宜臻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他躺在地上,瞪圆了的眼睛只能看到被烟气熏得发黄的天花板,然而他内心非常清楚——有个“人”压在他的身上,用舌头在舔他的脖子……逐渐从茫然混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惊骇恐慌从他的四肢神经迅速攀援到大脑深处,他忍不住心跳加速、头皮发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地浮现。
这么多天之后,它真的来找他了。
那股压得他胸痛的重力终于挪开了,方宜臻四肢发软无力,幸而有系统支撑他才能站起来。
两个正在打闹的男人浑不在意刚刚的意外,仍旧在撸袖子干架,就在这时,刚刚无意间甩飞了酒瓶的男人突然像发了狂一样手舞足蹈地把另外一人推开,然后赤红着眼四下巡视了一圈,表情狰狞而可怖,仿若地狱恶鬼。
众人被他用这副神情盯着,不由胆寒,甚至胆小的已经掉头跑出餐馆了。
男人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片刻后,他哇哇乱叫着冲向了一面墙,到了墙前也没止住脚步,就这样重重地一头撞了上去。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血肉的迸溅声,众人纷纷骇然躲避,怀疑这男人身上带病,才会突然发起狂来。
男人一下接着一下地用头撞着墙,直到头破血流、皮开肉绽,血流了满脸他也没有停下。男人表情扭曲,眼睛暴突,嘴里似乎念念有词,一开始像是在畏惧着什么,所以那话都含在嘴里嘀咕着,到后来,真的疼到快死了,他才涕泗横流大哭大喊道:“放过我放过我放过我啊啊啊啊!!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众人就这般看着他边哭喊求救边用尽全力撞墙,啧啧称奇,有几个好心的想上前劝他,也被旁人拦住了,就怕男人真是犯病了,他们上前去说不定讨不着好,还要被逮着打一顿。
旁人只当奇事看,方宜臻心底却满是骇然。
他清晰地看到那男人脑后有一片不规则区域的头发被压扁了,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顶着他的脑袋,迫使着他一次次地去撞墙,而哪片阴影区域,分明是只手的形状。
是……它。
方宜臻差点膝盖一软跪下了:“系统爸爸,我们快点走,快逃吧!!!”
系统也许是可怜他快被整崩溃了,大方地让他趁着一片混乱,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方宜臻一路骑着自行车,像是要甩脱身后的什么似得,速度快地链子都掉了两次。后来他懒得修车链子,拖着车飞快地跑进了巷子,一进家门就把车随手扔在一旁,然后旋风一样卷进屋内,将所有的门窗关上,直到密不透风了他才得到了一丝聊以慰藉的安全感,虚脱地瘫在了椅子上。
屋子里安静地能听到庭院外野狗的叫声。
甚至他自己那急促的心跳声。
他猛然意识到——那是鬼吧,能穿墙过的鬼吧,他整这些没用的干啥?
它现在在哪,会不会已经跟来了?在哪,在屋里?还是在他身边?是不是在看他?
方宜臻真的觉得自己快要被逼成神经病了。
就在这时,一声若有若无的呵气声在他耳边掠过,方宜臻瞬间头皮就炸了,他一跳而起,飞快地躲到墙角边,大吼道:“你他娘的别过来!别靠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