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应生恭谨地退了出去,马克西姆将糖倒进茶杯里,用汤匙搅拌了两下,又用汤匙舀起一点茶水,从茶杯边沿浇了下来,这样一来,茶就像被人啜饮过一样。马克西姆这才满意地搁下了汤匙。
有脚步声靠近,马克西姆端起杯子,送到嘴边,在莫傅司推门进来的一刹,又做出缓缓放下的动作。
莫傅司勾唇一笑,用俄语说道,&ldo;好久不见,大哥。&rdo;
马克西姆也笑了笑,&ldo;确实,我们兄弟俩有一阵子没见面了,父亲和我都甚是想你。&rdo;
莫傅司坐在马克西姆的对面,优美的手指在圆桌上轻轻敲了敲,&ldo;我也是,无时不刻不在想念你们。&rdo;
恨不得将对方剥皮拆骨的兄弟俩此刻均是面带微笑,表情真挚,只是笑都未达眼底。心是藏蓄仇恨的地方,脸是挂出恩爱友情的地方,这就是费奥多罗夫家族的家训。
莫傅司并不主动开腔,只是懒懒地歪在椅子上。
马克西姆沉不住气,先发了话,&ldo;莫洛斯,你在蔺川发展得相当不错啊。&rdo;
&ldo;托赖,还过得去。&rdo;莫傅司弹了弹指甲。
除了眸色,兄弟两人长得并不相像,大概因为母亲是东方人的缘故,莫傅司的长相要精致阴柔许多,不似马克西姆那般粗犷。
一时有些冷场。
莫傅司忽然朝马克西姆面前的镶银边骨瓷杯望了两眼,似笑非笑地问道,&ldo;我这里的锡兰红茶还可符合大哥的口味吧?&rdo;
&ldo;你这里的锡兰红茶味道很不错。&rdo;马克西姆神色不变。
莫傅司击掌了两下,有侍应生进了门,莫傅司吩咐道,&ldo;和这位先生一样的锡兰红茶,不加糖。&rdo;
侍应生有些狐疑,&ldo;莫先生,何管事吩咐我给这位先生准备的是阿萨姆红茶,不是锡兰红茶。&rdo;
莫傅司拉长了声音,&ldo;啊,是这样啊&rdo;,眼睛却一直咬着马克西姆,&ldo;那你就给我泡一杯锡兰红茶过来吧。&rdo;
&ldo;好的,莫先生。&rdo;
马克西姆觉得心头一阵阵邪火,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是和过去一样的可恶,阴沉沉的像一条毒蛇,最爱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刻突然亮出毒牙,狠狠给你一口。
&ldo;刚下飞机就赶到你这来了,看我忙的,连锡兰和阿萨姆味道都喝混了。&rdo;马克西姆强行按捺住郁愤,竭力让表情看起来自然些。
侍应生送了茶,很快便离开了。莫傅司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ldo;这次来蔺川,大哥就住在流光吧?&rdo;
&ldo;不了,你这里是做生意的,我们一拨外国人,惹眼,影响你的生意就不好了。&rdo;住在蛇窝里,开玩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ldo;哦,对了。这是父亲让我交给你的。&rdo;马克西姆从裤兜里掏出一封加盖有红色火漆印章的信来,缓缓推到莫傅司面前。
暗红色的纹章上是费奥多罗夫家族的徽章图案‐‐一条缠在权杖上的双头蛇,莫傅司面无表情地开启了信封,火漆顿时碎裂成块。
&ldo;父亲希望他一手打造的传媒王国版图能扩大到国内,至于蔺川,就是他的第一个目标。&rdo;
莫傅司也不言语,只是低头看信。
半晌,他终于抬头,&ldo;信里面详细说了。但我对此持保留意见,国内的情况和俄罗斯不具备可比性。&rdo;
&ldo;我们已经详细调查过,资金也都已经到位,不可能有问题。&rdo;马克西姆面有不忿,要知道,这次扩张费奥多罗夫家族的传媒帝国本就是他的建议,此刻莫傅司的不赞成对他而言,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莫傅司深知自己这个&ldo;哥哥&rdo;最是自大,受不得激,当下也不多言,依旧没骨头似地歪在高背椅上,交叠着一双长腿,&ldo;既然父亲交待了,我自然会配合你的,放心。&rdo;
马克西姆最看不惯莫傅司轻佻懒漫的模样,从椅子上起了身,冷冷道,&ldo;这样最好。事情谈好了,我也该回酒店了。&rdo;
&ldo;好走,不送。&rdo;莫傅司朝马克西姆弯了弯嘴角。
待到马克西姆离开,流光的管事何止龄很快走到莫傅司跟前,恭敬地说道,&ldo;莫少,已经查到了,一共有四个俄罗斯人,都住在九重天。&rdo;
莫傅司微微颔首,手里依旧把玩着火漆的碎块,稍稍用力,火漆碎块在他手里变成了粉末,粘在他白玉一样的手指上,像血。
第七章微温凉12~139c
夜色如丝绒帷幕,已经徐徐拉开,五色霓虹则是丝绒上最妖娆的点缀。夜晚的蔺川市中心,高楼参差而立,灯火通明,远远望过去,像热闹的蜂房。
九重天门口,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悄无声息地缓缓停下,制服谨严的司机身体前倾,拉开了车门。
先是一双雪白的长腿从车里跨了出来,然后就看见孔雀蓝的裙摆,随着动作,裙摆上银线的绣纹水波一样簌簌颤动。温禧拎着裙摆站在地上,背景是蓝黑色的天,蓝得一点渣滓都没有,其实也有,不过沉淀在下面,黑漆漆,亮闪闪,闹哄哄的一片‐‐所谓的人间。
孔雀蓝的裙子和孔雀蓝的夜融为一体,隐约只能看见温禧白皙玲珑的脸孔,然后是界限模糊的身体,接着才是两条显眼的白色长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