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禧捋了捋头发,菜场深处走去。她想买几个洋葱,因为在翻译稿件时她看到洋葱的气味有安神的功效,能够使大脑皮层受到抑制,闻着这些气味可以帮助入睡。只要将适量洋葱洗净捣烂置于瓶内,睡前稍稍开盖置于枕边,10分钟后即可入睡。
选了两个洋葱,她递过去五元纸币,卖洋葱的老太太丢下剥了一半的洋葱过来接钱,一股刺鼻的气味直冲进温禧的鼻子里,让她恶心得直想吐。
老太太看她干呕了半天只吐出一点酸水,笑起来,&ldo;有了吧?&rdo;
温禧身子晃了晃,面孔一瞬间变成雪白。算了算日子,她的月信居然已经推迟了快半个月了。
找了一个硬币给她,老太太还好心提醒她,&ldo;有身子的人不能多吃洋葱。&rdo;
温禧虚弱地笑了笑,提着塑料袋离开了菜场。
长风自南来,吹得她的裤脚急速拍动,温禧只觉得胸腔内的一颗心摇摇欲坠。如果她真的怀孕了,该怎么办?他会要这个孩子吗?
当务之急,她得确定到底有没有怀孕。
犹豫了很久,温禧最终还是推开了药店沉重的玻璃门。
收银台上的女店员正在剪指甲,头都没抬。
温禧在窄小的货架间逡巡了一遍,药品排列毫无规章可循,无奈之下,她只得开口求助女店员,&ldo;请问你们这里,这里有,有验孕棒吗?&rdo;
女店员终于抬起了尊贵的头颅,她相貌很年轻,可能比温禧还小些,将温禧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她断定温禧是失足的女大学生,于是一双眼睛里便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股身为&ldo;处女&rdo;的自得来。
矜持地起了身,女店员走到一个贴有计生用品标签的橱窗前,拉开玻璃拉门,将一个瘦长的纸盒丢到台面上,便飞快地缩回手去,仿佛和温禧一接触便也会怀孕一般。
你看,即便是顾客,也要受辱,只因为她不洁。温禧默默地付了钱,离开了药店。
就近找了一家洋快餐店,温禧一头躲进盥洗室内。
她拆了纸盒,逐字逐句看了说明书,这才有些哆嗦着拿出了验孕棒。
仿佛囚徒在等待最终判断,两根红线缓缓显现出来。
温禧的一颗心顿时落到了谷底。
她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自己怀孕了,她肚子里怀了莫傅司的孩子。
恍恍惚惚地走在马路上,有少女踩着滑板呼啸而过,长长的头发几乎扫上她的面孔来。
呵,这样的飞扬和快乐。温禧渴慕地看着少女。
又有推着童车的夫妻与她擦身而过,童车上兜罩着的辱白色的纱帐随风鼓动,
雪白粉嫩的婴儿依然安稳地睡着。妻子微笑着和丈夫说了什么,负责推车的男人小心地停下来,高大的身躯还特意朝着风向,似乎哪怕能为妻儿挡去一丝风也是好的,妻子则俯身去帮婴孩将薄被掩好,动作温柔,仿佛车里睡着的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温禧看得几乎痴了,泪眼婆娑里妻子和丈夫的脸居然幻化成了她和莫傅司。
如果这一家三口是莫傅司、她,还有他们的孩子该有多好。
她忽然觉得此刻无法回去面对他,掏出手机,她给莫傅司发了一条信息‐‐家里有事,我中午不回去了,晚上见。
很快,手机在她手中震动,是一条新信息,来自于莫傅司,只有一个字:好。
只有一个字而已,温禧还是怔怔地看了许久。
她不知道,莫傅司从来不喜欢发短信,因为嫌费事,他永远只打电话。
温禧回到家时,发现房顶上的油毛毡已经被风刮得掉在地上。叹了口气,她摸出钥匙。开了家门。
屋子里气味有些难闻,温禧头一件事便是开了窗户通风。方桌上还丢着吃了一半的稀饭,装酱菜的玻璃瓶身上有难看的污渍,因为盖子没旋紧,有绿头苍蝇在围绕着直打转,发出难听的嗡嗡声。温禧无奈地旋紧瓶盖,又从厨房里拿出抹布,将酱菜瓶身擦干净,这才收进冰箱里去。
将碗盘泡进水里,洗干净后,温禧又用干毛巾吸干水渍,逐一收进碗橱里。从塑料袋里取出一只洋葱,用水浸了,温禧掀开花布门帘,进了里屋。
她和父母的床之间只用一块蓝色花布拉了一道帘幕,算作分隔。大床下到处都是花生米红色的外衣,床头柜上也有。她认命地拿来了簸箕和扫帚,将房间打扫干净,这才坐到了自己的小床上,呆呆地看着花布上一朵白色的小花。
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房间里也黑乎乎的。桌上放着一盏台灯,绿玉色的灯罩已经有些发暗。
&ldo;啪&rdo;的一下,温禧按下了台灯按钮,暖橘色的光线柔柔地撒开来。半晌,她才用颤抖的手贴上了自己的小腹,温热的皮肤下居然已经有了一个胚胎。她很想告诉莫傅司,她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可是她不敢,她怕他会冷酷地叫她拿掉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