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她这么想生下这个孩子吗?温禧惊悚地发现,自从发觉自己怀孕了之后,她压根就没有动过要流掉这个孩子的念头,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念书,根本不适合在此时怀孕。
不知道从哪里飞进来一只褐色的蛾,对着灯罩一次又一次发起徒劳的扑腾。
飞蛾扑火,人人皆笑飞蛾痴傻,却忘了在飞蛾眼中,那不是会让它灰飞烟灭的烈焰,而是一个华美盛大的世界。
她对莫傅司,不也是一样吗?
飞蛾的一只翅膀已经被灯泡灼伤,温禧再也看不下去,熄灭了台灯。失去光焰的飞蛾茫然转了两圈,停歇在绿玉色的灯罩上,似在汲取那最后的微热。
她可以熄灯救这飞蛾一命,谁又能救她一命?
她对莫傅司的感情就像毒品,不健康,却戒不掉。
脑袋里乱糟糟的,温禧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她起身去了厨房。
紫红色的洋葱外皮已经被水泡得软了,很容易去除干净。温禧开始顺着纹理剥洋葱。刺激性的气味让她胸口冰凉,仿佛突然空了一块,浑浊的呕吐感从胃底直涌上喉头,她咬紧牙关,居然也可以顶住,然而眼睛却被熏得发痒,泪水从眼皮下不断渗出。一整个洋葱很快便被剥得七零八落。温禧又拿出砧板和刀,将洋葱剁碎。
万银凤回来时就听见菜刀和砧板接触发出的闷响声,她倚在门框上,冷眼看着女儿机械地将洋葱切成碎泥,然后装进玻璃瓶里。
手包里抠出一小袋奶油瓜子,万银凤磕着瓜子,猩红的嘴唇一翻,雪白的瓜子肉被卷进肚子里,瓜子壳便唾沫似的被吐到地上。
&ldo;你这是干吗?&rdo;万银凤又吐出一个瓜子壳儿。
&ldo;偏方。&rdo;温禧不愿意去看母亲那张化着可怕浓妆的脸。
万银凤眼睛朝天一翻,&ldo;听你爸说,你那个男人挺威风的。我看你与其花时间鼓捣这些,不如想办法让你的肚皮争点气,要是一举生个儿子,这辈子就不用愁了。&rdo;说完她又朝女儿走近了些,鬼鬼祟祟地补上一句,&ldo;你们做的时候,我教你啊,在小腰下垫个枕头,保管‐‐&rdo;
&ldo;够了!&rdo;温禧一张脸憋得通红,抓起玻璃瓶往挎包里一塞,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万银凤扭了下腰,朝着温禧的背影骂道:&ldo;等你被甩了,看你往哪里哭去!还是捞钱是正经。&rdo;
温禧垂着头往巷子口走去,天空布满乌云,风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黄豆大小的雨点落在她的脸上,凉的,像泪。
白色的宾利欧陆gt在一片浓浊的灰色里越发显眼,温禧吃惊地停住脚步,眼睁睁地看着白衣黑裤的莫傅司从车里跨出来,定定地望着她所在的方向。
天上乌云翻滚,而莫傅司就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亮色,他站在那里,俨然天神下凡。温禧呆呆地着着他,像傻了一样。
莫傅司却迈开大步,往温禧站立的地方走去。
见她双目无神,莫傅司不由整眉,低下头询问道:&ldo;怎么了?&rdo;
温禧这才找回视线的焦点,她吸了吸鼻子,摇摇头,&ldo;你怎么来了?&rdo;
莫傅司不作答,只是从背后护住温禧,催促道:&ldo;先上车,要下大雨了。&rdo;
刚关上车门,雨势陡然大起来,天空像被撕了一道豁口,雨水哗啦哗啦直往下落。两个人坐在车厢内,默然无语。
温禧扭头看着车窗外,车窗玻璃上有雾气,她慢慢地伸出指尖,无聊地在玻璃上划起来。刚划了一个糙字头便打住了,难道她潜意识里也要写他的名字吗?指腹按在玻璃上,温禧将她乱划的线条通通涂抹了个干净。
&ldo;吃过饭了吗?&rdo;莫傅司问。
&ldo;吃过了。&rdo;温禧撒谎道,一来她全无胃口,二来她更怕自己会在他面前吐出来。
&ldo;家里出什么事了?&rdo;莫傅司双眸锁牢温禧。
温禧笑得有些勉强,&ldo;没什么大事。&rdo;
莫傅司当她不愿意说,也不勉强,只淡淡地说了一句:&ldo;未来比过去更重要。&rdo;说完便发动了汽车。
路上积水,车辆经过,有白烂的水花翻腾,雨水像白金箭链,歪歪斜斜地she在马路上。莫傅司一直开车送她到教研社的门口。
&ldo;进去吧。&rdo;
温禧却忽然拉开挎包,将装在玻璃瓶里的洋葱拿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递给莫傅司。
&ldo;这是什么?&rdo;莫傅司有些狐疑地接过来。
&ldo;里面是捣烂的洋葱,晚上睡觉前闻一会儿,可以治疗失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