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好了。&rso;&lso;温禧刚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深不可测的灰色眼眸,他的眼底有什么正在凝聚。不声不响地牵起她的手,她的手又温又软,莫傅司正贪恋着这一点热度,却发现温禧已经紧紧反握住他的手,似乎要把所有的温暖悉数给他。他心里一动,将彼此交握的手插进自己大衣的口袋里,朝宠物托管中心走去。
余枕霞看到温禧和那个最初寄养小狗的男人一起出现,便知道这个年轻的姑娘终于找回了幸福,不由笑得格外温婉,&ldo;回来了?我把小狼抱出来给你。&rdo;
刚打开笼子,萨摩耶就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好些时候不见,它明显长大了一些,肥白的小身子扑到温禧靴子上,快活地叫唤个不停。
温禧蹲下身,一把把它抱起来,蹭了蹭它的脸,&ldo;小狼,你有没有给枕霞姐添乱?&rdo;
&ldo;小狼很乖的,一点都不要人费心。&rdo;余枕霞轻轻拍了拍小狼的脑袋。
&ldo;它叫什么?&rdo;莫傅司忍不住蹙眉。
&ldo;小狼,你不觉得一只狗叫狼很威风吗?&rdo;温禧笑眯眯地搔了搔小狼的下巴,小狼也神情得意地扭脸,朝莫傅司吠了两声,可惜再怎么叫也是狗声,不是狼嚎。
莫傅司表情很无语。
和余枕霞告别后,温禧一手抱着小狗,一手提着装有饲养用品的小包,和莫傅司并肩出了托管中心。
八十坪的房子甚至只抵得上莫宅的一间书房,但蜗居于此,却让莫傅司感觉到了三十年的岁月里从未有过的安宁与静谧。
他们就像这个城市里最普通的一对小夫妻,相依相伴。
早上吃完早餐,莫傅司会陪温禧去菜场买菜。其实他连去超市的经历都少得可怜,去菜场这种嘈杂的市井之地,更是让素来爱洁的莫傅司忍无可忍。然而,这些个人好恶如今都无法和他心底那个强烈的愿望相比‐他只想在他还活着的时候,能够多一些时间和爱人厮守在一起。他孤独得太久,以至于他比普通人更加贪心,对于到手的这一点幸福喜乐,他实在不舍得放手。
年关迫近,菜市场里人声鼎沸,简直连扎脚的地方都没有。
温禧怕他不高兴,轻轻扯他的袖子,&ldo;人太多了,要不我们去超市买吧?&rdo;莫傅司扭头深深看她一眼,握住她的手,&ldo;不要紧,这样我们就不会走散了。&rdo;
&ldo;唔。&rdo;温禧觉得眼眶又酸热起来,&ldo;即使走散了,我也会找到你的。&rdo;
莫傅司眼里带笑,&ldo;我会在原地等你,绝不乱跑。&rdo;
有家庭主妇和他们擦肩而过,听到这几乎打机锋一般的话语,有些莫名其妙地回头望了两人一眼,惊艳过后,又挤进人群买菜去了。
莫傅司口味清淡,偏爱鱼虾蟹一类的海鲜。温禧买了基围虾、石斑鱼,又去挑选时鲜蔬菜。
绿油油的莴苣、黄褐色的茨菰、雪白的萝卜、红艳的辣椒,尽管有些菜叶和块根上还沾着泥,莫傅司却头一回觉得它们也带有一种朴素的美。某种他叫不出名来的绿叶菜被放在竹蔑编的篮子里,翠叶迎风招展,让他不由联想起清晨开在篱笆上的夕颜花,而一旁金黄的面筋包则是太阳下的肥皂泡。
&ldo;凉拌莴苣,里面再放一些虾米,味道可鲜了。还有这个面筋包,把肉糜灌进去蒸熟了,浇上酱汁,怎么样?&rdo;温禧回头征询莫傅司的意见。
莫傅司微微一笑,&ldo;听你的。&rdo;
&ldo;阿婆,我要一斤莴苣,还要四两面筋包。&rdo;
卖菜的阿婆手脚利索地将莴苣和面筋包分别装袋上称,温禧付了钱。老阿婆忍不住朝两人看了又看,笑得像朵经霜的ju花,&ldo;真俊的小两口,比电视里头的人还好看。&rdo;又慡快地送了一把小葱和两块生姜给温禧。
温禧脸微微一红,&ldo;谢谢阿婆。&rdo;
莫傅司也不觉微笑。温禧从没想过莫傅司会有这么温暖的笑,她不由看呆了,最后还是莫傅司拖着她的手逛到别处去了。
离开菜场的时候竟然飘起了小雪。蔺川的雪没有莫斯科的那般壮阔,往往是些细小的冰粒子,遇到人的皮肤,就会化成水滴。
温禧挽着莫傅司的胳膊,两个人另外一只手里都提着白花花的塑料袋。他们并不像街头行人一个个弓腰缩背拼命往前走,反而更像是闲庭信步。冰粒裹挟着风打在脸上,微微有些疼,有几颗沽到了她的睫毛上,瞬间融化,像哀伤的泪,又酸又凉。
他们两个人,还可以有几个冬天一起度过?过去的她,最喜欢的词就是&ldo;未来&rdo;;现在的她,最怕看到的也是这两个字。他们的未来,不能想,想起来只有无边的恐惧。她不敢有天长地久的计划,只求像今天这般的日子,多一日好一日,拖一天是一天。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进了家门。小狼早已经急不可耐地抱住温禧的脚踝,呜呜乱叫。弯腰揉了揉它的脑袋,温禧从莫傅司手里接过塑料袋,强颜笑了笑,&ldo;我去洗菜。&rdo;说完便步履匆匆地进了厨房。
远远地隔着透明的玻璃拉门,莫傅司看见温禧系上碎花围裙,将长发盘起,然后将鱼虾蔬菜分别放进塑料盆里。她垂着头摘莴苣叶子的时候,不时抬起手背擦眼睛。莫傅司只觉得莫名地悲戚,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慢吞吞地走到厨房拉门前,将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默默地看着温禧,暖暖的气息在冰冷的玻璃上喷出淡白的花。
因为只隔着一道玻璃门,莫傅司清晰地看见一颗硕大的泪珠狠狠从她的眼角砸下来,和怪亮的刀背相撞,跌得粉碎。
不忍卒看,他终是背过身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小狼蹲在他脚畔,毛茸茸热烘烘的身子蹭着他西裤的裤管。
幸福的日子似乎总是过得飞快,一眨眼,居然已经到了春节。
新年那一天,莫傅司刚睁开眼睛,就感觉一个酸甜冰凉的东西被塞进了嘴巴里。
&ldo;唔?我还没刷牙‐‐&rdo;尾音已经连同那酸酸甜甜的玩意儿滑进肚里去。
温禧笑眯眯地看着莫傅司英俊的脸容,扬了扬手里红橙橙的橘子,&ldo;这是福橘,新年吃一口,整个一年都会有好运气的。&rdo;窗外有鞭炮声传来,莫傅司无奈地起了身。
莫宅座落于龙哀山上,远离市郊,自然不会有什么市井人声,他也并非纯粹的东方人,因此对&ldo;春节&rdo;的感觉淡薄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