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逼问咄咄逼人,王丽惊得向后躲了一下,无颜面对什么似的扭过了头,然后,她一眼便看见了电视墙后面一小块镜面上,毫发必现地映出了她的脸‐‐
苍老、颓败,混合着一股阴森狠辣,显得像个修罗场里爬出来的夜叉,满脸血渍,也是满脸死气。
她毫无预兆地惊叫了一声,捂脸坐倒在地。
&ldo;为什么!为什么像我这样的人会有这样的下场!你们是谁!如果你们是天,那一定是瞎了眼的天!&rdo;
顾寒声一手按在沙发背上,低头看着这个本来无辜的女人,心里突然十分厌倦‐‐
他在这个位子上七百年,大大小小经手的案件不下千起,可在这些案件中,几乎每十件里就有七八起案件,主人公本身是无罪的,甚至都是一心向善的良人。
可是就是这些良人,因为宿业牵缠,一生坎坷颠簸。这些人里,一部分人还能不忘初心,用一颗始终干净的心坚持一辈子,一部分人,却中途变了味,发了霉。
他垂下眼睫,心说早晚有一天,我要切断那架宿缘桥,要所有人来到这世上便清清白白、堂堂正正,既不会为前世作恶所累,也不会因前世行善而沾沾自喜。
他心说,早晚。
&ldo;借了高利贷之后呢?&rdo;
&ldo;还账,然后更加努力地赚钱还贷。他不信邪,又重整旗鼓,第二年再次着手农副产品经营,不过就是缩小了范围,只经手水果交易,他提前和销售市场的客户商定好利润,规定一斤货吃几分利,赚得少了,可是更保险了。&rdo;
&ldo;我错以为一切都算好转了,又心想我们得有一项固定的资金来源,哪怕少点,我们得有,所以他去经营厂子,我自己去销售化肥农药。他为了运货方便,自己买了个二手的翻斗车,我私心想,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比我值钱得多,我就攒钱给他买了个保险,一年小一万那种,算我送给他的礼物。直到有一天……&rdo;
她顿了顿,带着什么痛苦的回忆,闭上眼睛轻轻地说,&ldo;我手贱,解开了他的手机锁屏。&rdo;
&ldo;我从来不翻看他的手机。他的手机向来随身携带,方便随时联系货源。我一直很疑惑,我们夫妻俩向来起早贪黑地各自忙,脚打后脑勺地甚至没有时间吃饭,流出去的汗却没有任何回报,每个月底清账,账面上的数字都少得可怜,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还以为他每月都按揭还了贷,他有时候甚至还问我拿钱,我都以为是他去还了贷。&rdo;
&ldo;夫妻么,同甘共苦的精神得有。我怀孕后,突然有一天,一帮人带着欠条到我店里乱砸,说我丈夫跑啦。那是我第一次翻开他的手机……我在他的手机里看到了满屏的赌博群。我点开所有的联系人聊天记录,密密麻麻的全是转账记录,甚至还有一段语音,是原先跟我们有过矛盾的一家人,那人在语音聊天里,教懋森怎么从我这里伸手要钱。&rdo;
顾寒声&ldo;啧&rdo;了一声,程回事不关己地十分棒槌地说,&ldo;哦,合着老婆给老公交保险,还恬不知耻地管老婆伸手要钱,要了钱还是去赌博‐‐你男人知道什么叫脸吗?&rdo;
王丽瞬间就崩溃了,&ldo;我如果不是念着那点儿情谊,和我肚子里的孩子!&rdo;
顾寒声:&ldo;……&rdo;
该糊涂的时候不糊涂,添乱!安静地做个哑巴不好吗?
&ldo;他什么时候染上赌博,我并不知道。后来有人添加我为好友,说自己是放高利贷的一个人的老婆,一聊之下,才知道她的日子没并没有好到哪里,放高利贷跟赌博也差不多,都是在赌,赌钱,也赌命。我从她嘴里知道,懋森被高利贷逼得有些急,被人拿住这种心思骗上了一条贼船,他被人骗进了赌局里,痴心妄想能一夜暴富,好还清贷款,和从前一笔勾销。&rdo;
&ldo;我觉得十分荒唐,赌博这种事,只是娱乐,怎么能算正经事呢?可是我也心疼他,他是我孩子的父亲,如果我的孩子生来便没有完整的父爱,我宁愿他不曾来到这世上。所以我把我的农资店抵了出去,要他对我保证以后远离赌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