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穿过那些人群,在尸体旁俯身查看,拈起了一个细小的东西‐‐一支纤细的藤萝,在死人湿漉漉的发中悄然绽放:鸾鸟羽毛一样的叶子,开着雪白细小的花朵,纯洁如雪。断口上,有淡淡的血色。
这种花,他在金瑞大厦lydia坠落现场,也曾看见过。
&ldo;女萝。&rdo;旁边有人低低说了一句。诧然抬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兄弟。
&ldo;艾美也是被海皇带走了。&rdo;辟邪眉头紧锁,远眺着大海,手指渐渐握紧,&ldo;那些鲛人,到底想要做什么……&rdo;
海国,和云荒一起毁灭已经很多年了。
那是一场天塌地裂,无数苍生死去,连神袛都无能为力。
九洲之一的云荒一夜之间沉入海底,而原本位于深海的海国,却在地壳的剧烈运动下隆起,暴露在空气里。岩浆流出,烈火湮灭了大地。无数鲛人在火中瞬间死去,剩下的那些挣扎着在地面奔逃‐‐然而只有尾鳍的鲛人无法逃过火的蔓延,接二连三地成为焦炭。
守护大海的蛟龙竭尽了最后的力量,投身地火中,以身躯堵住了涌出岩浆的裂缝,并以自己的脊梁架起了一座桥梁,另一头通往大海,让海皇护着一部分子民逃回了海中。
那,便是今日横亘于东海、直通往大海深处的腾蛟山脉。
‐‐然而,即使那些幸存的鲛人回到了海洋,可那里已然没有了他们赖以生存的环境:一片新沉入海底的废墟上,到处充满了尸骸和血污;海藻没了,珊瑚礁没了,鱼类都在瞬间灭绝。绝望的鲛人们在饥饿和污秽中渐渐消失了踪影。
海国,终于和远古的云浮国一样,彻底在历史中消失。
&ldo;我不管那群死鱼想干什么!&rdo;饕餮的怒火显然是到了爆发的极限,将那截雪白的藤蔓碾的粉碎,咆哮起来,&ldo;敢在眼皮底下动老子的人!以为是龙神嫡系,老子就会手下留情?&rdo;
邪魔的愤怒,在瞬间让整片大海汹涌!
星月刹那无光,黯淡的天幕下,大海黑沉如墨,卷起了狂风。海岸上勘查案情的人看着猛然间扑向海滩的大浪,惊呼着连连后退。
&ldo;别冲动。我们还不知道海国如今在水下哪个地点。&rdo;在十几层楼高的巨浪扑到海滩上时,辟邪抬起手,凭空凝定了那一波巨浪,对着身边的兄弟低声道,&ldo;‐‐你这样乱来,会惊动大哥的。&rdo;
守护着这片如今被称为亚细亚大陆的,是他们九个人中的老大:蒲牢。
显然这个兄长还存留着往日的威严,正在发怒中的饕餮愣了一下,冷静下来。
&ldo;也对,老大还是惹不得的。&rdo;他迅速地用手在面前抹开了一面水镜,往里看了看,舒了一口气,&ldo;没事。老大他正在维也纳听音乐会呢。&rdo;
九子之老大蒲牢,性喜音乐。远在上古战国时,每次听到人间钟声乐曲就忍不住化身下凡,趴在编钟上偷听‐‐结果听得出神,不巧被人类发现,所以至今他的形象还被装饰在大钟的钟纽上。
然而千年来,老大也是与时俱进的,如今的口味已经从黄钟大吕、变成了去维也纳听卡拉扬和小泽征尔,近年又迷上了现代音乐。
&ldo;咦,身边换人了?居然不是那个唱起歌来可以撕破我耳膜的女高音?&rdo;饕餮本来只想确认一下老大的位置,可天性好事,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大大吃惊。
记忆中,那个威严沉默、只爱静静倾听音乐的蒲牢,对于人世怀有深沉的爱。而他唯一肯接近的人类、也是世间拥有最美妙歌喉的歌者‐‐比如以前那个红极一时,被誉为&ldo;可用歌声和苍穹对话&rdo;爱尔兰女歌手梅灵。
然而身为神袛的兄长恪守着人神界限,人类只能成为他的&ldo;知音&rdo;,却永难抵达他的心灵。他爱那些女子,就如爱一件上苍造出的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