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读到此处,禁不住涕泪交加,以至烛光熄灭后依然独自站着抽泣不止。
二十二离鸟之啼
次日早晨。
徐庶伴随着小鸟的啼鸣走出家门。一看到他那发黑的眼圈,就知晓他昨晚一夜未眠。今天早上,他是最早走进新野城门的人。
“是单福吗?今天怎么来得特别早,有什么事吗?”
刘玄德看到他憔悴的脸色,不由得有些担心地问道。
徐庶表情凝重地向刘玄德一再地默拜,终于抬起头说道:“主公,今天我有一事须向您再次道歉。”
“到底是什么事?”
“其实,单福是我为避故乡之难临时起的假名。不瞒您说,我乃是出生于颍上的徐庶,字元直。起初听说荆州的刘表是当代的贤人,所以赶去投奔他。岂料与其论道时,才发现他在实际的政治上毫无作为,只是个胸无大志的平庸之辈,所以我只得留下一信离职而去。当时我闷闷不乐地来到司马徽的山庄,告诉他此事的经过。谁知水镜先生严厉地批评了我,说我有眼无珠,不识贤愚,最后还说现在刘豫州就在新野,还是快去投奔他吧。”
“……”
刘玄德回想起住在水镜的那个夜晚,进而联想到和主人在草堂内密语的深夜来客。
徐庶又道:“我听了司马徽的建议后狂喜不已,立刻赶去新野。但想到自己是个毫无门路的流浪汉,不能贸然求见,所以只能耐心等待。我想时候到了,总有拜见的机会。于是我每天唱着戏歌在市井的街头徘徊。不久,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夙愿,得到了相伴主公的机会。主公不问我的出身就对我深信不疑,还赐予我军师的指挥棒。这样的恩遇使我实在难以忘怀。古语说‘士为知己者死’,从此以后,我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全心全意地报效主公。”
“……”
“没想到,现在事情突起变化,使我寝食难安。请主公看看这个吧。”
徐庶说着,拿出母亲的书信交给刘玄德览阅,同时又道:“昨晚我突然收到母亲捎来的书信。看完后只觉得自己像痴呆了一般。母亲是个苦命之人,她年轻守寡,纯孝的幼子又先她而去。现在只剩下我一个儿子,成为她生活的唯一依靠。而且从信中的字面来看,她已被囚禁在许都,过着朝暮悲叹的生活。我自幼年开始就喜好武艺,在乡下时常和村里人打架,后来又因获罪而不得不四处流浪,所以我的所为一直让母亲担心不已。我心中常为自己的不孝而对母亲充满歉意,一想到母亲我就会坐立不安,无地自容。其实……其实我还有一件难以启齿的事不得不说。请主公让我暂时告假一段时间,我想去许都探视母亲,略尽孝道,以使母亲晚年有所依靠。待母亲享尽天年之后,我再回来。只要主公不嫌弃我,我一定回来。请主公准我告假吧。”
“噢,那好吧……”
刘玄德爽快地允诺了。他也陪着徐庶一起流泪,眼眶里饱含着思亲的泪水。
刘玄德看到徐庶如此思念母亲,也禁不住想起了自己已故的母亲。
“不管怎样,我不能阻止你去孝养自己的母亲,一定要珍惜母亲的在世之日,绝不能违背孝道。”
两人整日交谈,有着说不尽的话语。
当晚,刘玄德召集了所有的文臣武将,为徐庶举行了盛大的饯行宴。
一杯接一杯,千杯难惜别,万杯解离愁。饯行宴一直持续到半夜。
但是,徐庶却了无醉意。他在酒宴上时而停杯投箸,如斯叹道:“当我知道母亲被囚禁在许都的消息后,吃饭无味,喝酒不香,虽是金波玉液也咽不下去。我觉得人在母子之间的情感上实在是太脆弱了。”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尽管我们主从相处时间不长,但到了现在和你惜别的时候,我刘玄德就感到自己似乎失去了左膀右臂。虽有龙肝凤髓也食不甘味……”
不知不觉之间,夜色阑珊,曙光初露。
诸位大将也不断地重复着惜别的话语,喝了最后一杯送别酒后,各自告退休息去了。
由于刚才忙得连打盹的工夫都没有,所以刘玄德抓紧时间一人靠在睡榻上休息。
这时,孙乾偷偷地进房来,对刘玄德耳语道:“主公,我反复思量,总觉得让徐庶去许都将对我们大为不利。我们特意把这样的奇才送到曹操那儿,实在是极大的不智。所以我们一定要设法把他留下来,不知主公以为如何。还是趁他尚未动身之前,赶快施计挽留吧。”
刘玄德听了默然不语。
孙乾又加重语气说道:“不仅如此,徐庶对我军的兵力、内部情况等都了如指掌。”
“……”
“于今之计,若想转祸为福,只有首先设法把徐庶留在这儿,然后不断加强我们的防备力量,曹操见徐庶归来无望,必须会杀害他的母亲。这时,对徐庶而言,曹操就成了杀他母亲的仇人。他一定会更加仇恨曹操,下定决心协助主公打败曹操。”
“住口!”
刘玄德正气凛然地说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不行,我决不做这样的不仁不义的事情。你也不妨想一想,让其母被杀,自己又自私地利用她的儿子,这是为君之道吗?即使我刘玄德为放走徐庶而招来灭亡之祸,也断然不做如此不义之事。”
刘玄德穿好衣服,早早地走出居所,对侍臣命令道:“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