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大笑着点点头,“或许是吧。”
将近五更,江上忽然浓雾弥漫,近在咫尺之物,皆不得见,只听到江风和卷着旋涡的涛声。须臾风起,雾散云收,夜明日出,万里晴空,对岸十里之外清晰可见。
只听船舷旁的将士指着对岸失声惊叫:“啊?”
“那是什么?”
一名大将跑上船楼,进到曹丕室内,把看到的怪事大声向曹丕报告。
东吴都督绝非消极避战的庸人。众人后来才明白,他主张固守,为的便是以后发动积极进攻。
天明时分听到船上将士报告的怪事,曹丕也走出船舱,用手遮住额头朝江南瞭望。他吓出一身冷汗,一夜之间,数百里长的东吴沿岸,景观与昨日迥然不同。
昨夜侦察船报告说不见一灯一旗,渔港村落人影全无,现在望去,水边寨垒连绵不断,山上旌旗飘扬,高地上有箭台炮楼,各处水边要塞兵船如林,可见其积极备战之一斑。
曹丕禁不住长叹:“啊,这是何战术?看来东吴大将绝非等闲之辈。”
原来,东吴都督徐盛已提前将百姓迁走,对城楼施以迷彩伪装,但凡江上看得见的防御阵地,全部用草木遮盖,先以此迷惑敌人。而当曹丕率魏国舰队一出狭窄的淮河,东吴便一夜之间拆除沿岸全部伪装,毅然摆出决战阵势。
“他既然摆出这种阵势,不知还有何诡计。”
曹丕立刻下令撤回淮水,偏偏运气不佳,龙舟旗舰搁浅在狭窄的河口沙滩上,进退不得,一片混乱。
傍晚好容易离开浅滩,远甚于昨夜的狂风又起,船被吹得东摇西晃,船楼被巨浪冲得支离破碎,将士们都被掀倒在船板上,魏军舰队遇上了一个灾难之夜。
“危险!危险!又要搁浅了!”
魏军在黑夜的狂风中提心吊胆,受尽煎熬,船只相撞,船舵失灵,桅杆折断……在狂风的咆哮声中,兵船完全失去了控制。
曹丕晕船,像重病人一样躺在船舱里,文聘只好背着他跳上一只小船,好容易在淮河的一处商港上了岸。
一踏上陆地,曹丕顿时感到头不晕了。这里是魏军的陆军总帐所在,曹丕进去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精神,他对诸将叹道:“真不走运。这样的狂风大浪,天亮前总会消停下来吧。”
但过了不久,半夜时两骑快马冒着暴风雨突然来到营中,信使报告说:“蜀国大将赵云出了阳平关,正向长安奔袭而来。”
曹丕一听,脸色骤变,“长安乃魏国重镇,必是孔明趁我远征耗费时日时,才来乘虚而入,不能再耽搁了。”
他连夜下令,水陆两军立即全部撤退,打算待风浪稍平之后,自己再回原来的旗舰。
此时,大约三千吴兵不知从何处渡江而来,冲进魏军营中四处放火,朝着曹丕追了过来。曹丕与左右诸将如梦初醒,抛下转瞬之间倒在地上的无数尸体,狼狈逃回龙舟。谁知朝淮河上游才行了十里,左右两岸和前方湖泊突现火光,转瞬之间,成了一片火海。
原来,这一带芦苇茅草又高又密,吴军将大量鱼油浇在上面,所以火势才如此之大。
两岸烈焰借着狂风,像火龙般在波浪上游动,魏军数千艘大小舰船有的烧沉,有的爆炸,直到第二天,数百里淮河上还在飘着蒙蒙黑烟。
三十四平南首役
曹丕壮志未酬,铩羽而归。几天之后,远望淮河一带,只见茫茫之中,两岸的芦苇茅草都已焦枯一片,淮河上到处是大小舰船烧毁后的残骸,以及漂浮着的无数魏军死尸。
魏国的此次重创,并不亚于曹操时代的赤壁大败,兵员伤亡超过三分之一,抛弃的舰船和兵粮、武器不计其数,全部被吴军缴获。魏国名将张辽毙命淮水,也为吴军的胜利锦上添花,东吴对自己的国防力量更为自信。
论功行赏时,都督徐盛上表,首推孙权侄子孙韶,“孙韶勇敢深入敌地,伺机突袭魏军总帐,使曹丕中军混乱不堪,斩杀敌将不计其数。”
孙权却说道:“不,孙韶与都督无法相比。诱使魏军骄矜轻敌,将其引至淮河狭窄河口予以痛击,皆仰都督深谋远虑,准备周密。军功之首,非徐盛莫属。”
于是,孙权将徐盛列为第一,孙韶第二,丁奉第三,其他官兵,均论功犒赏。
翌年,蜀国平安迎来了建兴三年(公元225)的春天。孔明倾心辅佐幼帝整治内政,国力日益隆盛,成都城内夜不闭户,两川之民均感其德。加之连年丰收,凡遇差徭,人人争先,老幼鼓腹讴歌,安居乐业景象随处可见。
国内这种忻乐太平的安定生活,会因邻国形势的变化,随时转为紧张繁忙的整军备战。这段时间,南方频频有快马到成都来报:“南蛮国王孟获犯境掳掠,建宁、牂牁、越嶲各郡均与其勾结,唯有永昌郡太守王伉,恪守忠义,孤军奋战,其形势甚为危急。”
孔明闻报后颇为果断,随即于当日早朝谒见后主刘禅,奏道:“若不对南蛮进行讨伐,以示帝威,必永为国家之大患。臣对出兵时机思量已久,现在正当其时。此次臣领军前去征讨,陛下年少,请留在成都料理政务。”
听到丞相告辞远行,后主面露怯色,不想让孔明离开自己,“听说南蛮地区酷热难耐,丞相可否另派一员大将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