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离去这片刻,奈何桥头已然聚了不少等待过桥的亡灵,有人解脱大笑,有人悲戚不舍,吵吵嚷嚷。
重楼瞧他们个个精神抖擞,丝毫不像刚死的人:“这些人都是死魂?”
孟歌看出重楼所惑,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亡灵便是这副样子,离了肉身的束缚,轻快得很。”
“倒是有趣。”
说罢到了桥头,重楼嫌吵,命后头的魂兵将亡灵带远了去,奈何桥下霎时清净不少。
孟歌掏出一面银镜,对重楼道:“大人可有沾染过龙姑娘气息的身侧之物?用这洗尘镜照一照,便可瞧见龙姑娘当下的境况。”
重楼想了想,挥手将神魔之剑取了出来,龙葵曾身为剑灵,想来再没有什么比这把剑留下的气息更重了。
孟歌施了个法,洗尘镜立时升上空去,微微倾斜,正对着重楼掌中的神剑,那镜中映出剑的轮廓,又慢慢变得模糊,显现出一片缭绕的雾气。
“这是何地?”
“这便是奈何桥,那白雾是桥上聚集的魄灵,专以魂魄为食的小妖。”
说着,像是为了印证孟歌的话,便见雾气之下现出一个蓝衣广袖的女孩,蜷缩在石桥正中央,两只手捂着耳朵,双目紧闭,双眉紧蹙,似是在害怕着什么,浑身都在颤抖。
正是龙葵。
重楼正要问她在干什么,忽然剑眉一凝。只见镜中的白雾愈发浓重,慢慢围向龙葵,竟然有将她包裹之势,重楼甚至看到那雾中有隐约的妖形,在拉扯龙葵的衣裳和头发。
孟歌蹙眉道:“看来今日已是第三日了,若再在桥上逗留,魄灵就要啃食她的魂魄了。”
重楼已有些不耐了:“我去将她带回来。”
“奈何桥蕴含天缘之力,凡是六界之内的生灵皆反抗不得,魔尊若去了,便是能将她带回,也只能受天力所制,永生永世做个桥头的牵引人罢了。”
“笑话,我既为魔尊,何曾惧过什么天缘之力!”
“那她呢?这次魂飞魄散,可就什么也不剩了。”
“……”
重楼一愣,不说话了。
孟歌轻笑,道:“眼下倒是还有一个法子能救她。”
“什么法子?”
“只是这法子需要魔尊作出些牺牲,不知魔尊可愿意?”
“少废话,说!”
孟歌自袖中取出一缕丝线,道:“此线乃故人所赠,有牵魂引魄之效。龙葵姑娘已回不了头了,唯有过桥一条生路可走,眼下靠自己又过不去,不如魔尊上去,用这线将你二人系在一起,引她过桥,好助她进入轮回,然进入轮回道前……”
重楼不耐烦听着,望向镜子,里头雾气已将龙葵重重包裹,而龙葵却依旧困在梦魇之中毫无所觉,那身蓝色裙衫被啃食出细细碎碎的破口,隐约可见其中白皙的肌肤被咬破,映出殷红的血色。
重楼看不下去了,等不及再听孟婆废话,猛地挥手,夺过孟婆手中的红丝线,往桥上冲去,孟歌只见一道黑影闪过,下一秒眼前的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进入轮回道前,切记将丝线切断。”
孟歌终于将话说完,只是这最后一句,重楼已听不到了。
她望着那座外人眼里同凡间石桥无两样的奈何桥上骤然浓重的雾气,轻轻摇头,叹了一息:“月老的红线一旦进入轮回,再想切断可就难了啊。”
叹息未歇,身后忽而响起带着笑意的男人声音:“啧,小歌儿,你又将我送你的东西拿去戏弄人了?”
孟歌闻言一滞,寡淡惯了的面容上破天荒现出一丝红晕,眸子里恍若蓦然投下一叶春柳,荡起波光潋滟。
孟歌欣喜回头,笑靥缱绻,朝着来人甜甜笑开:“月昀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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