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得不多,却明白你和阿蛮都是不情愿的。”
这话似乎戳中了她的痛点,本该孤傲的阿曼,神情抽动了一下,紧锁的眉头解开了。他又一挥手,教众立马就退却了。
“说说你知道的事。”阿曼说道。
“你和阿蛮本非苗疆人,却阴错阳差来到了苗疆,又碰巧被上一任神女同时选中,成为下一任祭品。你们被强行拉去完成了仪式,但不知为何,只有阿蛮的身体适合饲养蛊虫,而你却并不具备这项能力。可最终你还是成为了神女,而可怜的阿蛮代替你成为了祭品。”
今惜古说话的时候,阿曼的身体在颤抖。
“阿蛮脸上的毒疮就是证据,她的身体与蛊虫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一旦情绪波动的时候,蛊虫就会逐渐侵蚀她的身体,令她变得残忍、嗜杀。却又不知为何,每当杀完人,她又跟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对此一无所知。”今惜古顿了顿,“如果我有说得不当的地方,你可以指正。”
阿曼没有回话,显然今惜古的说法都是正确的。
“然后你开始利用这种能力,借助阿蛮的力量,出于某种原因,打造了‘巫仙’的传说。每次阿蛮杀完人,你便会命手下带着煤油,将所有杀人的证据付之一炬。然后安排几名目击者,你穿上这身耐热的装备,骑上这匹火红的战马,当着目击者的面,从火里走出来,告诉他们事情的经过,由这些人的口,将巫仙神罚一说‘发扬光大’。”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阿曼感到不可思议。
“有一天,我遇见了一个特别的人,她本应是你上一届的神女,却在父母的保护下,安全逃了出来。”
“那她还真是幸运。我们姐妹俩皆是苦命人。”阿曼感慨道。
“根据她的说辞,加上我来大漠以后得所见所闻,还有今晚见到的一切,我便做出了这番推测。”
对今惜古这番言辞,阿曼心悦诚服,尽管还有许多隐情对方并不知道,好歹此人也算是她的一个知音。“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创造巫仙的传说?”
“我洗耳恭听。”
“巫蛊教的蛊术,本就是世间一个极为罕见的秘术,我们不能让世人知晓它的存在,否则定会有人利用它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于是每当阿蛮失控以后,我就得立刻想办法清除证据。杀死这些蛊虫最好的办法,便是用火。而且这荒凉的大漠,匪徒众多,通过‘巫仙神罚’也好约束他们,叫他们收敛些。”
“难道你就不怕阿蛮冤杀好人?”今惜古不满地问道。
“阿蛮天性是一个内心澄澈的人,她从不枉杀一个好人。”阿曼坚定地说道。
今惜古摇了摇头。“但凡杀人,就是一项极端的举措。人一旦动过一次杀心,以后就会动无数次。兴许开始只杀该杀之人,手上沾染的鲜血越多,罪孽也就越深,终有一天会误入歧途,连自己最亲的人也要杀害的。难道你忍心自己的亲妹妹变成一个嗜杀的魔头吗?”
阿曼再一次沉默,好像今惜古每一句话都点到了她的内心深处。
半晌,两人都没有说话。
“你很厉害,绝不是这片大漠的人,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今惜古说道,“重要的是,你的妹妹,千万不要再让她制造罪业了。”
“我们的事情,我们很清楚,无须外人插手。”阿曼说着,转了个身,开始朝黑暗中行进。
“对了,你那位朋友,现在已经没事了,但还需要再休养几天,这期间就由我的人来照顾。”
“什么意思?小小她怎么了?”今惜古不解地问。
“瞧你那样,连心爱的人被人从背后捅了刀子都不知道。回去问问那对父子,看看他们是怎样的嘴脸。本来阿蛮连同镇上那些人一起杀死的,却被你救了。”
联想到小小房间里那摊血迹,今惜古的确感到很不安,没想到她真的受了重伤。
“不过现在她也不需要你了,她的亲生父亲就在身边日夜陪伴。”阿曼补充道,言语中带着讥讽的意味。
“你说谁?叶先吗?他也在?”
“那些山贼死了以后,监牢里的人便获救了,其中就有你爱人的亲生父亲。”
今惜古心中五味杂陈,发生这许多事,他都不在苏小小身边。关键是,还近在咫尺,他为什么会这么后知后觉?
“还有那个十四岁的姑娘,我的人已经把她送回巫仙镇了。她那十几个‘娘’都已经死了,现在回去安全了。”
“你……”今惜古心中泛着不解,“究竟是为何?”他本想说:“你到底是好是坏?”但仔细一想,这么问似乎也不妥,便改了口。
“‘巫仙’本就是为这里的人伸张正义而存在的,正因为有这个神明存在,人们才不至于被恶势力打垮,而恶势力也得到了震慑,他们才不会那么嚣张。这个地方的情况,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所以你是想让我继续隐瞒实情,让巫仙的传说继续流传下去?”今惜古心有不甘地问。
“具体怎么做,随你。”她不屑地说道,“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这里的人都是不会信的。因为他们永远只会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她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