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雍抱着那一束梅花,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内心有些感慨:到底是古镇啊,人心居然质朴如斯。
就在这时,那女孩的口袋里突然发出一阵悦耳的铃声,她冲周雍挥挥手,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阿姨你好!……真的吗?小默要打电话给我,好好好……那我回家去接……”她一边打着电话,一边顺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周雍看着女孩走远,捧着梅花回到车里,对唐毅说:“先生,梅花。”
周雍递上的花束,用一张印刷粗糙的《清源日报》包着,是一束白梅,花瓣晶莹如雪,花心浅绿,花姿清雅,还带着一丝清晨的寒意,清幽淡雅的梅花香气在车内四散开来。
唐毅伸手接过,凝望着那束梅花,目光沉郁,不知怎的,抱着那束梅花,不由得竟有一种抱着小婴儿的感觉。
周雍发动了车子,一边开车一边说:“唐先生,果然沈涵说得没错,清源镇虽然小,却民风淳朴,人杰地灵,很有人情味啊。”
唐毅抱着那束梅花,没有接话,看着窗外,思绪飘远。
二十多年前,他在东海大学读书。在一个东海大学和东海警大一起搞的高校学生联谊会上,初次看见名闻遐迩的警大校花萧望月,就一见倾心,买下999朵红白玫瑰送到东海警大,以博佳人一笑。
结果萧望月看见他的花一脸不屑,说:“这世界上不是什么人都喜欢玫瑰的!”
他道:“那你喜欢什么花?不管什么花,我都可以给你弄来。”
萧望月说:“什么花都可以弄来?看把你能的!但有些花,你有钱也没用吧。”
“你说吧,什么花?”他自信满满,从小到大,他唐大少想追的女孩,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办不到的。
“我喜欢江南的梅花,你有什么办法吗?”
他一时语塞。那时正值夏季,虽然温室可以让许多春夏盛开的花在冬季绽放,但是,却如何让冬天盛开的梅花在盛夏开放呢。
他还记得那风华绝代的女子对着他微笑的样子,好俊俏,一下子就让他失去了魂魄,从此眼中再也没有了别人。
虽然后来他想了想,觉得一定要让梅花在夏天开放,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就算他能把那样的花弄来,应该也不是她想要的吧。
她和他,就像是处在两个极端的人一样,没有人认为他们会在一起,包括他自己。
车子不一会儿到了清平园。
唐毅下了车,他抱着那束梅花,缓步走入了园中。
下过雪的墓园,更加清冷,黑色的墓碑也更加黝黑湿滑,大理石的台阶湿漉漉的,还有些打滑。唐毅走在一块一块冰冷漆黑的墓碑中,寻觅刻在他心口的名字。
当他看见那块墓碑的时候,他几乎站立不稳了,周雍伸手扶住了他。
他在墓碑前跪了下来,用颤抖的手指抚摸着冰冷的石碑。内心的悲恸如江河决堤,这么多年来,他竟然不知道她已经离世,任她躺在这冰冷的地下,就这样过了快二十年。
“先生,先生……您,节哀顺变……”周雍焦急地劝解着他,却又说不出什么有力的语言。他陪伴唐毅近二十年,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控。
墓碑前的唐毅,嘴唇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怀中抱着的梅花簌簌发抖,一些小小的白色花瓣飘落到了黑色的大理石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