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那拐杖飘到我面前,我伸手接过,长短大小倒也合适,就是没想到这家伙还能送我礼物。
麋鹿丢下一句“你多保重”然后人就消失不见了。
我还在想,我借故外出可能会受到阻拦,没成想麋鹿压根就不管我。
随着我心意转动,身后的大泽里,水波动荡,大鲤跃出水面,张牙舞爪携带着水势冲天而起。
巨浪惊起一滩萤光,将近三四丈的大浪打下来,饶是我有一层避水的金光,也难免被那股冲击的巨力给打的身子一晃,差点跌坐在地上。
红白相间的蛟龙身长比先前又增长了些许,此刻盘踞在我身边,目光灼灼,俨然快到了要真正化龙的门槛。
我拿拐杖敲了敲它的脑袋,眨眼间一条手指长的小蛟顺着我周身转了两圈变成一杆毛笔落在掌中。
于是一手握着拐杖,一手拿着根毛笔,偏偏身上只穿着裤子的我很诡异的站在大泽前。
入世吗?
我望了眼远处层层雾霭,年岁增长,算起来我应该已经二十有六,若是还在人间,这时多少该是有些作为。
是待在道观里勤勤恳恳参悟道法,当个四里八乡受人尊敬的道长。亦或是下山还俗,没了灾祸但修得几手本事找个糊口饭食如今差不多也该娶妻生子。
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当初遇见了老道人。不过谁能想到,一个看起来像个老骗子的家伙,还真有几手过硬的本事。可以老道人的道法,也没料到晚年能在我身上阴沟里翻船。
我重重呼出一口气,莫名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意义,可又不清楚那是什么。
我提了提手中拐杖,而后轻轻落在地上,身上穿着件破破烂烂还有些发霉的道袍,正是八年前的那件。
道袍显然有些不合身了,老道人以前穿身上的,饶是以他老迈佝偻的身形,穿在那时我的身上都显得宽大如长袍。现如今完全被撑起来,足可见我这些年里身形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我如苦行老道,一步步走在山野里,向着人世走去。修道者,摒弃凡尘,方能浑然物外。而我却想寻找点什么,不想仅仅只是活在这个世界上。
风雨里,我在路上偶遇一披斗笠的老翁,老翁一身破败倒与我一般无二,交谈之后志趣相投便相约同行。
一路上,风餐露宿,老翁见我食野果喝山涧混不似人,便教我识山草,烹野菜。老翁是个烹煮的好手,听闻他早些年在军伍里就是个颠勺的大厨,后来军队给打没了,他捡了条命回家,到家才发现一出三年五载,家中长辈都相继过世,妻子早就改嫁,唯独留下个早已不认识他的女娃来,由奶奶一人带着,整天就守在家中等他回来。
后来奶奶死了,女娃慢慢长大嫁出去,一个寻常人家里,了无牵挂的老翁自觉时日无多,一生都为别人活的他打算最后为自己活一次。
我望着身旁烛火下枯瘦脸庞的老人,他眼神中满含沧桑,但盯着火焰的目光里包涵坚毅与温柔。
我有些好奇,老人到底想去什么地方,就问道“老哑,你有想过去哪吗?”
那个被我喊做老哑,其实能说话的老人嗓音嘶哑的像是两台破鼓被人同时擂起来一样,就见他看了眼北边,语气平和但有种令人信服的坚毅,他说“去雪山下面,给我兄弟烧点纸钱。”
老人说着,我从他眼中看到了对过往的一种缅怀。他无疑是经历了无数征战,当然也得益于只是一名厨子,这才能苟活到现在。
我不清楚雪山到底有多远,但我很高兴,他能有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情。
我和老人分别在春末,听他说,我们已经出了南边的连绵大山,再往东边走就到了全是平原和河流的江南地界。
老人继续往北边前行,我则选择往人多且富饶的江南走去。
顺着山道走了好远,这才看见前面一队队的马匹和人,那是运送货物的商队。江南这边历来兴商贾,闻名天下的徽商便是指的这里商行。
马匹后面,四个身材壮实的汉子在那插科打诨,但一听到后面有动静,赶忙四下查看,显然都是些经验老道的主,不然也不可能压后坐镇。
有率先发现我的,见是一破烂衣服的道士也松了口气,但见我健步如飞,手里还抓着根拐杖,倒是好奇的狠。
我在众人目光中走近,大老远的,就见两三骑朝我走来,其中一位胡子有些发白,显然是很有话语权的人物亲自来接见我。
待到我走近,那人双手抱拳,脸上客气的挤出几分笑容道“这位道长不知有何贵干啊?”
我走到近前行了一礼,倒也爽利的问了句“各位可是入城去?”
那老者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似乎觉得我可能是个山野间落难的道士,但身材魁梧的道士确实少见。
他眉头皱了皱,似乎吃不准我的来历,因为以前也经常发生有匪寇装作落难的百姓人家,寻那商队,待到夜里再来个里应外合把商队给连人带货黑掉。
我知他的难处,率先开口“我不是要蹭各位的马坐,只是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