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哭了,把头伏在柳光宗的肩膀上,好像在海中抓住了一块救生的浮木。柳光宗把她抱进了自己的车里。因为小姐怎么都不肯说自己住在哪里,柳光宗想了又想,只能把她带到酒店……
清晨,柳光宗在朦胧中翻身,把手自然地搭过去,发觉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他睁开眼,只见身边的床单上有一根柔黑的发丝和一颗晶莹的赛璐璐扣子。柳光宗想起昨天晚上为那位小姐宽衣解带的时候,似乎感觉到有东西从旗袍上掉下来,当时沉迷于狂野和亢奋之中,哪儿来得及在意这个。此时,他怅然若失地把扣子和头发小心翼翼收捡好。
而那位小姐此时已经回了家,回了她和瑞喜的家。
是的,这位小姐就是云静。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已经完全打消了自杀的念头。想起昨天因为拒绝了黄导演的色诱而被替换女主角的事情,想起孙导演对她的安慰,她呼吸着清晨凉爽的空气,决定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云静原本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了,但回到家,却看见瑞喜和衣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显然一夜没睡,忍不住问道:&ldo;瑞喜,你怎么了?&rdo;
&ldo;吴烈走了……&rdo;
&ldo;走了?!去了哪里?&rdo;
瑞喜摇摇头,任眼泪淌下来。她安静得就像一个雕塑。
&ldo;一个小开,一个公子哥儿,值得你这样吗?茶不思饭不想,你还真的要做贞节烈女呀?你以为会有人给你在静安路或者外滩立贞节牌坊吗?&rdo;云静想起自己的遭遇,想起罗欧,想起黄老板,干呕着,用力把瑞喜拉起来,&ldo;起来!这样子很讨厌!要是吴烈看到你这副样子,他会更讨厌你!他一定会觉得抛弃你是对的!你是没有骨气的人,这就是他厌倦你的原因!&rdo;
瑞喜似乎被雷击中了:&ldo;小姐,你真的那么想吗?&rdo;
&ldo;对啊,男人就是那种东西‐‐要不就是他把你当狗,要不就是你把他当狗!我可不要当一只没有主动权的狗!吴烈可以离开你,你也可以离开他啊,谁爱得更多,谁就输得更多;爱得越深,到头来输得就越惨!所以,为了不要输,最好是不要爱。&rdo;
瑞喜怅然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火气那么大的云静,问:&ldo;可是,情义呢?男人和女人之间,难道就没有情义吗?&rdo;
&ldo;情义?那都是一瞬间的。女人是酒,男人喝了的半个小时里,是真的醉了;可是,等醒来的时候,谁还会记得醉过的时光呢?瑞喜,我碰到的男人不过都是利用了我对艺术的爱;而你的吴烈呢,是利用了你对家庭的爱。醒醒吧,瑞喜,我们爱的不是他们,只是爱上了自己的梦想。如果能帮助我们实现梦想,不要在乎他是吴烈、李烈还是王烈,他们只是我们搭乘的列车,根本不是终点站!你起来,走啊,我们看风景去!&rdo;
她俩如同刚从疯人院里出来,旋风一般直奔百乐门。在一片歌舞升平中,云静带着瑞喜才走进大门,就有一个秃头绅士过来搭讪,云静给瑞喜介绍说:&ldo;这是密斯脱王。&rdo;
秃头绅士色迷迷的眼睛在瑞喜身上逡巡,说:&ldo;这位小姐好漂亮呢,看着很眼熟。&rdo;瑞喜非常不自在,脸埋得很低。云静哈哈大笑着介绍说:&ldo;她就是月历牌上的&lso;六月小姐&rso;,穿泳衣很健美的那个!&rdo;
这时候,另一个男人微笑着邀请云静跳舞,云静把手搭在他手上,蝴蝶一样飘走了。秃头绅士趁机拉住了瑞喜的手,软绵绵地哼唧着:&ldo;&lso;六月小姐&rso;,你的内衣是几号啊?最近百货公司有法国来的真丝内衣,我很想有这个荣幸,送一套给你啊。&rdo;
瑞喜厌恶地甩开了他的手,转身在沸腾的舞厅,目光越过一个个耸动的肩膀,费力地寻找云静。舞台上,兴致勃勃的云静正边向台下飞媚眼,边唱白光的《假正经》,舞池里掌声、喝彩声一片。瑞喜无奈地靠在柱子上,看着云静,想着吴烈,想着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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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记住,要活的,不要让日本人发现。我会命令附近在咖啡馆的弟兄撤岗,过去接应你。十分钟后,在老地方会合。&rdo;
把云静的头发和扣子装好之后,柳光宗根据郦照存的指示,跟踪目标也到了百乐门,蹲守在洗手间外面。一个人打着哈欠,从男厕所里出来,过一会儿一个人进去了……柳光宗耐心等待着,他点燃了一支烟,拿起电话旁边的报纸假装看着。终于,目标出现,一个斯文的男人从洗手间里出来。
&ldo;您是张医生吧?我慕名已久啊。&rdo;柳光宗走过去,先用汉语和他打招呼,然后看看左右没人,用日语低声说,&ldo;我从东京来,有笔大买卖,不知道您感兴趣吗?听说您是专做大买卖的。&rdo;
张医生犹豫了一下,回答道:&ldo;哦,那找个时间谈谈?&rdo;
&ldo;我先简单跟您说两句,来,这边请。&rdo;柳光宗带着张医生走到了女洗手间门口,假装要说什么,靠近他的耳朵,却趁他不备,掏出手枪用枪柄把他击昏了。随后,柳光宗麻利地把张医生拖进女洗手间,放进了毛巾车里,并用毛巾将他盖上。侧耳听听外面没有人走动,柳光宗轻轻打开门,正准备出去,突然,响起了一阵冲水声,随即,洗手间里一个隔间的门开了‐‐柳光宗掏出枪转过头去,却看见云静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