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凡好像意识到什么,急忙把帽檐扶正,桀骜不驯地向史迪行了个美国大兵式的军礼,说,保卫边疆无怨无悔。就是这地方太偏僻了,连个公用电话都找不到。
史迪说,现在好多了,两年前班长我来的时候,这边疆还是焦土一片呢。
晏凡赶忙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根,双手递给史迪,说,班长好。
片刻,晏凡看到史迪身上的衣服不但与他的款式相同,而且还是一样地崭新,于是就笑了,说,蒙谁呀,哥们儿贵姓?
史迪向晏凡报了家门。晏凡问我贵姓。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史迪抢先说,姓刘,叫流氓。
晏凡说,客气,谁跟谁啊,都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不过,看上去挺有流氓气质的。
山东兄弟也朝我们走了过来,趿着鞋,边走边说,既来之,则安之,抱怨之,挨揍之。我查过字典,流氓本不是贬义词,是指无业人员。只有在前面加个&ldo;耍&rdo;或在后面加上&ldo;团伙&rdo;,才为品行恶劣之意。
晏凡说,说得不错,经验之谈吧?
史迪把山东兄弟向晏凡做了介绍,说,这位是山东兄弟,新兵一连二排七班最牛b的一位战士,会写诗,是个诗人。
山东兄弟赶忙推辞,指着我和史迪,说,不敢当,这两位才是新兵一连二排七班最牛b的战士,会弹琴,摇滚歌手。纯粹的喜悦,你能拯救自己的惟一办法就是歌唱。
晏凡说,呵,过瘾,这是军队吗?我怎么感觉跟进了&ldo;艺术村&rdo;似的?
说着,晏凡从背包里掏出牛肉干,还有几听易拉罐啤酒,挨个向兄弟们扔去。
史迪指着晏凡的画板,问晏凡,玩儿国画还是油画?
晏凡说,学的是国画专业,目前主要是画油画,40岁后不出名就改国画。
史迪说,要我说,40岁后不出名你就别改了,像梵高那样卧在金黄色的麦田里,朝肋骨上放一枪。你的画立马就值钱了,立马你就名扬天下。
山东兄弟说,我赞同史迪的观点。人生就像是一颗炸弹,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一声不响地进了坟墓。
史迪说,那是哑弹。中国有这么多炸弹,几颗哑弹在所难免。
晏凡说,你恰恰说反了。中国有这么多哑弹,难免有几颗炸弹。管它什么弹呢,鸡蛋、混蛋、操蛋、恐龙蛋、王八蛋,反正我得慢慢往下活。
山东兄弟说,言之有理。坚强地活下去。德国诗人里尔克说过,挺住,意味着一切。其实人生也是一座桥梁,我们在人间降临就是为了从这座桥上通过,到彼岸去。而彼岸又是虚无的,本不存在。所以说,路过这座桥的时候,你建立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这座桥上经历过什么,重要的是经历。
晏凡笑了,说,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像个哲学家?孔子后代吧?
说完,晏凡从画夹里抽出几幅油画,要兄弟们过目。史迪仔细揣摩着一幅非常&ldo;印象派&rdo;的名为《瓷器》的油画。揣摩了好大一会儿,故作高深地指出这幅画整体感觉还凑合,就是色彩搭配欠妥。底色太阴,致使整幅画的格调隐晦,如果能在瓷器碎片部分多抹点儿白色,就完美了。当然啦,一点点愚见而已。
不料,晏凡一点儿都不买史迪的账,说,玩音乐我不如你,可关于色彩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史迪与晏凡争辩起来,大强则一声不吭在旁边抱幅具象的女人体看了个入迷。后来史迪辩不过晏凡,只好拍拍大强的肩膀,转移话题,说,大强,你想把她看活啊?
大强从画中醒过神来,问晏凡,你画的是谁啊?
晏凡说,这幅女人体的模特是我女朋友。
大强说,怪不得,有板有眼的。七班兄弟全部到达的那天晚上,班长把我们召集在一起,开班务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