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依旧热闹繁华,南市的小商贩们多少年如一日鲜少更换面孔,午门的钟声响起的声音也从来没有变过,每天依旧是顶着头上星斗坐着马车或轿子去上朝,夏天在朝服下恨不得垫个冰袋,冬天即使捧了手炉,穿了大毛,还是直哆嗦……
壁炉已经老了,虽然还是比一般马儿要快,终究比不上五年前的巅峰时期了,我想起来有时会很忧伤:不管如何,总有一天早上我醒来,会发现它已经没有呼吸了吧。
它配了几次种,有别的官员贵戚跟我借种的,也有我自己找来好的牝马配的。我留了最好的一匹,如今正年富力强,可终究也比不上当年的壁炉。这匹马现下锦梓骑着,除了壁炉,我现在不骑别的马,以免伤害它的自尊。
变化最大的,是小皇帝。
从十岁的懵懂孩子变成今天的翩翩少年。十五岁的男孩,在这个时代已经被认为成年了,甚至已经有老臣开始关注皇帝大婚的人选问题了。
去年皇帝就已经亲政。
这件事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我很高兴同意了,却让很多大臣忧虑惶恐了一阵子。一朝天子一朝臣,大家都担心自己地位不保。
小皇帝确实陆陆续续换了很多中下级官员,不过高级官员目前还没有动的意思。
我跟小皇帝始终很亲善,在我眼中,尽管他现在快有我高了,却始终是当初那个在我怀里颤抖,让我抱着他的孩子。
荷花池的小荷又露出了尖尖角,桃花芳香初谢,空气中流转着一股甜香,令人慵懒欲眠。
凉榻又早早摆到了池边,为了防止不长眼的粉蝶蜻蜓,张起了一层纱幔。
两个使女在旁边捧着茶盅手巾等物,我则和锦梓在榻上。
&ldo;锦梓,如果以后朝廷放春假就好了……&rdo;
&ldo;唔……&rdo;
&ldo;锦梓,你弟弟现在在哪呢?&rdo;
&ldo;曲家大船出海去南洋做生意,他跟去开开眼界……&rdo;
&ldo;什么?航海去了?怎么没有告诉我?我也想去啊!&rdo;
&ldo;哦……&rdo;
锦梓漫不经心跟我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前边有人来通传:&ldo;高夫人来访。&rdo;
&ldo;高夫人?哪个高夫人?&rdo;我一脸糊涂。
&ldo;回大人,是高大人的夫人。&rdo;
&ldo;高玉枢的老婆?她来干嘛?&rdo;我更加摸不着头脑。
&ldo;……看样子似乎发生什么事情了……&rdo;回报的人支支吾吾的。
难道是高玉枢鬼迷心窍,也非要讨小老婆了?居然让他老婆吵到了我这里来,哼,决不能轻饶了这不长眼的老小子!
我整整衣冠,走去前厅。
到了前厅一看,我大吃一惊:难怪说出事了,他老婆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神色惊惶,涕泪横流,旁边被同样哭哭啼啼的丫环搀扶着。看到我,&ldo;扑通&rdo;一声跪倒在地,哭叫道:&ldo;大人,张大人,救救我家相公!&rdo;
&ldo;嫂夫人,快快请起。&rdo;我惊诧莫名,企图把她虚扶起来,但她哭倒在地,不肯起来。我只好问旁边的丫环:&ldo;你家老爷到底出什么事了?&rdo;
丫环哭道:&ldo;皇上近侍来家里拿人,说老爷犯事了!呜呜……&rdo;
高夫人一个劲冲我磕头,哭道:&ldo;张大人,您圣眷最隆,只有您能救得了他了……他虽然无能,不争气,还求大人看在他对大人您忠心耿耿的份上,救救他吧……&rdo;
我一时有些心慌意乱:小皇帝始终对我最是亲近,我们总是站在一条阵线上,今天居然背着我拿下高玉枢,不但没跟我商量,还背着我行事……虽然可能是大家都知道高玉枢是我的班底,小皇帝想让我避嫌。但不论多大的事,至少也顾及我一下,事先给个风声也好。
&ldo;可曾四处打听消息,到底犯了什么事?&rdo;我问高夫人。
高夫人抹着眼泪,抽噎着点头:&ldo;能打听的已是都打听了,却没一个人知道风声……&rdo;
我心中一寒:高玉枢素来注意自保,消息网安排得很精密,看来皇帝是有心瞒着所有人突然下手了。
我咬咬牙,&ldo;好,我这就进宫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