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铃,你睡了吗?”
海风敲窗,夜阑人静,屋里黑漆漆的。
越无咎依旧与施宣铃同睡一屋,像曾经在船上一样,中间隔着一道屏风,两人各睡一张床。
自从钟离笙走后,越无咎就一直辗转反侧,忧心忡忡,他终是没忍住,对着屏风另一边轻轻开口道:
“我心里老是不踏实,担心你进那云城会出事,钟离笙性情太古怪了,喜怒无常,出手又狠辣无比,我实在不放心你独自一人随他进城……”
静了一会儿,屏风那边传来少女语带安抚的回答:“世子,你别担心,那只小鲨鱼其实不可怕的,就是猖狂嚣张了些,我反倒觉得他每回都笑得可傻了。”
紫色的小鲨鱼,顶着一个小小的鲨角,要么仰头大笑,要么叉腰狂笑,有时候得意起来,还会扭动着身子跳舞,样子别提多傻了。
施宣铃想着想着,乐出声来,越无咎也在黑暗中摇头而笑:“你说他是鲨鱼也对,可他绝不傻,你要小心他的尖牙,不要冷不丁被他咬上一口,要知道,在这海上,鲨鱼能要人的命。”
“世子你放心,那小鲨鱼咬不到我,我也会随机应变的,而且我看得出,他是真心想要救他那位至亲,只要我帮了他的忙,他也能替我做一件事,这很公平。”
话至此处,越无咎终究没忍住,在黑暗中问道:“宣铃,你能告诉我,究竟想让钟离笙帮什么忙吗?那个忙……我帮不了你吗?”
“其实,也没什么的,只是……跟我的家乡有关。”
如今已经在澜心小院安稳住了下来,施宣铃也不愿再瞒越无咎,当下说出了自己在庭院中的发现,末了,她满怀憧憬道:“如果能在崇明塔上,找到蝶族的线索,重回青黎大山,再见一见我的族人们,那该有多好啊。”
越无咎在屏风那边静静听着,也为施宣铃的发现感到欣喜,他只当她住下几日后,才无意在花圃中看到那结颜花,并未想太多,更是决计不会想到——
施宣铃之前那番不顾性命的“豪赌”,不是为了他,而是冲着那结颜花。
如今这世上,最叫越无咎深信不疑的一件事,便是施宣铃对他的……痴情。
当下少年躺在床上,也开始跟着憧憬起来:“希望那崇明塔上,有你想知道的答案,日后我陪你一同回那青黎大山,我也想去你长大的地方看一看,你不是还说过……你的族人们一定会喜欢我吗?”
复述出施宣铃之前说过的话后,越无咎耳根不禁有些泛红,他若陪她回青黎大山,是以“夫君”的身份吗?夫君陪妻子回她的“娘家”?
想到这几个词,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便脸上发热,心里也暖意流淌,说不出的欢喜。
可久久的,屏风那边一直没有任何回应了,越无咎好奇起身,果然,少女已不知不觉在床上睡着了。
原来自己一直在自说自话,越无咎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弯下身,动作却愈发轻柔,他将她的被角掖好后,又伸手摸了摸她乌黑的长发,满眼柔情。
做完这一切后,越无咎没有急着回床上,而是轻手轻脚地走到衣柜前,借着月光,摸出了放在最下方的那双鞋——
是的,那双绣有紫楹花,他曾亲手送给施宣铃的……“定情之鞋”。
鞋子在捕捉海蜈蚣的三日里被礁石磨坏了,施宣铃许是怕他跟着难过,故意装作轻描淡写,满不在乎的模样说道:“不打紧,反正我还带了好几双鞋子来,再翻一双新鞋子出来穿就是了,只要咱们赢了赌约,能顺利在这澜心小院住下来就行了。”
可怎么会“不打紧”呢?其他的鞋子能跟这双鞋比吗?
他没说出这些话,怕加重少女心中的难过遗憾,只是私下默默将鞋子洗干净了,又抱去隔壁的玉竹居,找到了正在忙活的季织月。
这次因为闻晏如帮了大忙,季织月决定改造一下他那杠长枪,当作谢礼,虽然长枪还没拿到手,但季织月已经开始构想起来。
她连续多日都将自己关在房中,在图纸上写写画画,进行各种设计,只等方案确定下来,就拿着图纸去找闻晏如,说服他让她改造他的长枪。
可没想到,越世子竟然抱着一双鞋子找上门来了。
“你能教我刺绣吗?我想修补这双鞋子,把上面磨掉的紫楹花重新绣出来。”
季织月当然会刺绣了,她任何手工活儿都很厉害,从小到大自己做过的小玩意儿数不胜数,修补一双鞋子自然也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