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大家的思虑,雷普利并没有说出她知道的一切。
如果所有隧道都是这种情况怎么办?她与巴克斯特的眼神相遇,彼此之间闪过了真相——他没法爬这么多台阶。也许没有人能够做到。
他们没那么多时间。
他们转向走廊的另一个岔口,看到脚下有一串大脚印刻在地板上。这里的水流更加自由地沿着排水沟流动,叮叮当当地从各个拐点流向更深处。墙随着水流延伸。起初,这些水声好似欢迎语一般,但很快就令人感到不安了。流水声音的背后,任何东西都可能悄然接近他们。
“我想这应该是最近工作过的矿井,”霍伯说,“他们在这个特殊的岩脉层已经待了二百天了,或者更长时间。”
“所以就是在这里发现异形的,”斯内登说,“在这个方向的某个地方。”
“也许吧,”霍伯说,“我们不了解细节。但我们没有多少选择。”他继续前行,其他人紧随其后。
还有几个边廊,要更小一些,天花板也很低,霍伯经过这几个边廊的时候,雷普利猜想这是他们的矿山巷道。关于矿井的运作,她没有任何概念,但是她听说这里可以找到的特莫耐特矿石与大部分矿山相比数量很小。这里不是工业化规模的采矿,更像是在勘探隐藏的无价之宝。他们要挖掘一百万吨岩石才能提炼半吨特莫耐特。
她希望霍伯看到紧急出口的时候能够马上分辨出来。
在她身后,有人打了个喷嚏,声音很轻,接下来又“哦”了一下。阿曼达曾经也那样打喷嚏,声音很温柔,紧跟着一个惊讶的表情。
阿曼达十一岁了。雷普利知道,因为女儿的牛仔裙衬衫上别着一个超大的徽章,是紫色和粉色的,上面有小心和花朵。我给她买的,她想。她还记得访问网站,订购卡片和徽章,她知道阿曼达想在过生日的时候得到这些礼物。她仍记得当她确认“下订单”时那满足的小小微笑,她知道女儿想要的东西都在路上了。但这是一种错觉,意识告诉她,这些从未发生过。
家人和朋友都在那里。艾利克斯,雷普利的前夫在阿曼达三岁时就离开了她们,从没回来过。没有电话,音讯全无,仿佛他已经不在人世了。雷普利只知道他和朋友们的友谊也相继破裂。莫名其妙的,艾利克斯好像也在那儿,站在摆满食物和生日蛋糕的桌子对面冲雷普利微笑。那微笑似乎在说:“我们从未这样过,这难道不遗憾吗?”
雷普利还莫名其妙地回以微笑。
还有其他面孔,其他名字,但他们笼罩在记忆里,都是模糊不清的幻影。周围充斥着欢声笑语,阿曼达对妈妈微笑,如此真诚、深沉的微笑,充满爱意和崇拜,让雷普利感到活在这个世上如此美好。
正在过生日的小女孩的胸膛突然爆炸了。“我十一岁了”的徽章从她的衬衫上被崩开,飞到空中,划过桌子,撞在一杯橙汁上,把橙汁打翻了。牛仔衬衫由亮变暗。血液飞溅,把一切都染红了。血溅到雷普利的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把血擦掉,盯着颤抖的女儿。她不再漂亮,不再纯朴。那东西从她的胸腔里爬了出来。
怪物难以置信的大。比它穿出的无辜的身体还要大,比站在桌子旁边的身体僵硬的人们还要大。人们呆坐在那里,等着怪兽过来,已经难逃一死。
雷普利尖叫起来。
这是瞬间发生的事,就这样结束了,只留下阵阵恐惧。
慢慢地,这恐惧感也渐渐退去了。
打喷嚏的人还发出一阵呼吸声,霍伯向后看去,越过雷普利,告诉大家要保持安静,尽管这话听起来不够体贴。雷普利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停下来,皱了皱眉,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那里。但是她给了他一个微笑作为回应,他继续前行。
十分钟,或许更久。他们向前追踪,霍伯带头拿着喷枪,这枪或许可以对付异形,也有可能根本没有作用,其他人紧紧地跟在后面。这些隧道里面的情况不太好,雷普利猜想可能是因为这是一个第九层级的矿井隧道,它本身不是主干道。如果有异形从主干道回去的痕迹,难道不是一个到处探索的好机会吗?
甚至,它们就在上面?
他们越走越深,有更多开采的痕迹出现。有几个地方的隧道被扩大了,低矮的天花板用几个金属支柱支撑着,已经被熔化并凝固得很坚固了。墙壁上显示出机械化挖掘的痕迹,隧道里散乱地放着沉重的轮式有轨电车,肯定是用来处理挖出物的。他们路过一个球形的机器,那机器有几个突出的手臂,尖端有刀片和勺状收集器。
雷普利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没在下面使用更多的人造人,她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实际上并没问过这个问题。也许其中一些死在运输船上的就是人造人。
这些幸存者也只有斯内登向雷普利表现出她是真正的人,只是因为她受到了挑战。
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与艾什的经历,不管怎么说,曾经艾什的人工智能系统进入了航天飞船的电脑,让她消除了对这些人的偏见。他们都在为生存而战斗。即便是斯内登,虽然他明显受到这种致命生物的吸引,但他也只是想尽快离开。
是不是我的想法太偏执,想多了?雷普利想。但与此同时,她现在不确定偏执是一件坏事。
霍伯移动到前面大约十米远,突然停了下来。
“这里。”他说。
“这里?”雷普利问。
“紧急隧道吗?”拉茜斯从她身后问道。
她扫视了一下隧道的前方,霍伯的周围及远处,但是尽管光亮充足,还是有阴影。也许其中一只异形就躲在隧道入口处,门道,或者开门的瞬间。但她觉得应该不会吧。所有她能看到的是……
一些奇怪的东西。
“不,”霍伯喘着气,“这里。这就是他们发现的。就是它改变了这里。”他充分而直率地发表了意见。惊奇和害怕几乎令他们眩晕。在这个痛苦而充满力量的瞬间,雷普利想做的只有转身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