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凛然回答:&ldo;谭老爷,您把袁某看成什么人了!我袁家世受国恩,深明大义,皇上不仅是您的皇上,也是我的皇上。我得皇上非常之恩,自应非常报之。皇上有难,救护之责,岂仅您一人,也有袁某我的一份责任。您有什么良策可以置皇上于平安,请说吧!&rdo;
得到袁世凯的明确表示后,谭嗣同这才严肃地说:&ldo;要救皇上出危险,必须制服太后及那批反对变法的老朽,欲达此目的,不行非常之变不可。九月间天津阅兵之事,很可能是太后与荣禄的一个密谋,到时利用董、聂二军之力废皇上而他立。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董、聂二军决不可与您的新建陆军相比,您先将荣禄抓起来再软禁太后,则董、聂不敢反对您。&rdo;
荣禄是袁世凯的顶头上司。自荣禄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以来,袁世凯对他毕恭毕敬,奉若神明。至于太后,更是四十年来大清臣民心中至高无上的圣君明主。在与谭嗣同见面之前,抓荣禄、囚太后,这不仅是他袁世凯不敢做的事,而且是连想也不敢想的事。再说,皇上本就是太后立的,既然权在太后手里,她要废皇上不是一句话吗,又何必利用天津阅兵?这个念头在袁世凯的脑中很快闪过,正想就此和谭嗣同探讨下,却突然再次瞥见谭嗣同腰间微微隆起的衣襟,立即明白这不是探讨的时候。此时此刻,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他只得说:&ldo;若皇上阅兵时疾驰人我的军营,在我的军营里传令铲除奸贼,则我定是会奉圣旨,尽全力抓荣禄而保皇上。&rdo;
谭嗣同盯着袁世凯看了好一会,猛然说:&ldo;荣禄是您的顶头上司,一直待您甚厚,您到时能下得手吗?&rdo;
袁世凯未料到谭嗣同会有这一招,脑门顶上沁出一排冷汗来。开号已无回头箭,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是再也没有犹豫迟疑的地步了,即便刚才的一切都是做戏,也得把这出戏演完,而且要演得逼真精彩。袁世凯定了定神,慨然回答:&ldo;若皇上在袁某的军营,则诛荣禄如杀一条狗耳!&rdo;
谭嗣同听到这里,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ldo;如此,护圣主、清君侧、肃宫廷、振兴大清之功,袁大人您当居首位。&rdo;
袁世凯忙说:&ldo;不敢,袁某不过奉圣旨行事而已。&rdo;
谭嗣同起身道:&ldo;袁大人,今夜我们就谈到这里,具体事宜,我们到时再详议。有什么事,可派心腹之人到浏阳会馆来找我,也可到南海会馆找康有为先生。就此告辞了。&rdo;
送走谭嗣同后,袁世凯躺在法华寺的僧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第二天,他上午拜会礼亲王世铎,下午拜会协办大学士军机大臣刚毅。第三天上午拜会户部尚书、军机大臣王文韶。
这几个人,既是国之大老,又是太后的宠臣,袁世凯试图从他们处探听点内幕消息,也想借此来平衡一下前夜的倾斜。
第三天下午,袁世凯乘火车离开北京回天津小站。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坐在由天津开往北京的火车上,与他相对而行。此人从北洋大臣衙门里走出,即将进入紫禁城。
中国近代史上最惨烈的悲剧,便在这京津道上的往返车厢中策划着。
六 百日维新全军覆没后,张之洞忧惧难安
这个急急忙忙由天津回北京的人便是李鸿章的儿女亲家、广西道监察御史杨崇伊。杨崇伊不仅反对维新变法,尤其讨厌康有为。康有为篡改孔子歪曲儒学的行为,使得杨崇伊很愤慨,他认定康有为是孔子的叛逆、国家的奸佞,便专与康有为作对。乙未年,康有为在北京办强学会。他上折斥强学会煽惑人心,图谋不轨,结果强学会被查封。
康有为在上海办强学分会,《强学报》上用孔子卒后纪年等事,也遭到杨崇伊的严辞弹劾。光绪诏定国是,实行新政,杨崇伊认为这是皇上受了康有为的蛊惑,对这几个月来所颁发的所有新政谕旨,他几乎一概予以反感。他对礼部六堂官被罢黜事很气愤,这使得他很自然地与怀塔布、许宝睽等人结成了联盟。怀塔布十分看重这个仇视新政痛恨康有为的御史,甘言赞扬,重金收买,杨崇伊遂热心地为守旧派卖力。他时常出入刚毅、怀塔布等人的府宅,密谋对付皇上和新政的策略。就在光绪颁发给杨锐的第一道密诏的时候,杨崇伊便在怀塔布的家里拟就了一道密折。第二天,怀塔布的福晋瓜尔佳氏再次进了颐和园。两个老太婆闲话家常,谈着谈着,瓜尔佳氏突然煞有介事地对慈禧
说:&ldo;老佛爷,近来京师很不安静。我们胡同口上就有两家人被抢劫了,有一家婆媳两个被杀。我们家最近几夜都睡不好觉,提防着哩。老佛爷住园子里,太使我们放心不下了。眼看天气也一天比一天凉了,还是早点回宫中去住为好。&rdo;
这几句近乎聊天式的话,却对慈禧很有震动:今年夏天是个多事之秋。皇帝行新政,闹得举国不宁,给铤而走险的歹徒造成了机会。过几天就是中秋了,今年中秋干脆回宫里去过好了。
正在思忖着,李莲英送来了奏折。瓜尔佳氏见太后有公事要办,便知趣地告辞。原来这奏折正是御史杨崇伊上的。杨崇伊的折子上说:近闻康有为的江湖死党有包围颐和园挟持太后的非常之变,请太后速回宫训政。
这原是怀塔布与杨崇伊策划的一个嫁祸于康有为的阴谋,分两个侧面同时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