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找到一名幸存的百姓,那百姓道:“你们是问曲将军么?啊,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子也可以做将军,真是了不起。鞑子攻来的时候,都是她守在城上,领着大家抵抗鞑子。我们只有这么点人,幸亏曲将军用兵如神,带着我们守了足足两天两夜!那些鞑子真不是人,他们趁着起风的时候,在城墙外点起柴火,烧的城里烟熏火燎的……后来他们用了火炮……我们再也守不住了,可是曲将军一直站在城楼上,第一颗大炮就打中了城楼……”
郭靖与黄蓉心里十分难受,他们甚至不敢去见欧阳克。最后还是黄蓉叹了口气道,“他是聪明人,我们瞒不住的,倒不如把实情告诉他。”
郭靖却很为难,“我只怕,欧阳世兄会受不了……”
两人走到欧阳克安顿之处,还未进门就听到一灯大师的声音:“说来,老衲一直有一事不解。我大理段氏的一阳指是你白驼山庄蛤蟆功的克星,但为何我四位徒弟并未点中你身上最重要的穴道?”
只听欧阳克语气平淡道:“我学了我叔叔的经脉逆行之法。只是一阳指太过霸道,虽是如此,我也重伤不轻……”
一灯微微一笑,“欧阳锋果然武学渊源,竟被他创出了这样精妙的武功。也幸亏如此,否则只怕少主你性命不保。”
听到欧阳克性命无碍,郭靖与黄蓉皆是松了一口气。两人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又想着要如何把这噩耗告知欧阳克,却又听他淡淡道:“在下也有一事想要请教大师。”
“听闻《佛说阿弥陀经》曾有言,西方有世界名极乐之土,乃是众生向往的往生之处?”
郭靖与黄蓉一听都吓了一跳,唯恐他有寻死的念头,连忙推门而入。然而屋内的两人却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似的,兀自安然对答。
“阿弥陀佛,正是如此。彼土何故名为极乐?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寻常人死后入六道轮回,受轮回之苦,但若前生有积德行善,便能得享福报,往生极乐世界。”
欧阳克略显苍白的俊容上,眉尖微微蹙起,“想来顾儿定能去那里了……”
一灯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欧阳克又低声自嘲道:“我怕是难去。大师,是不是只要行善弃恶,便有机会往生极乐世界……”
一灯心道,能去极乐世界那都是摒绝七情六欲之人,你若是想要找她,又怎么去得了。但人之一念若能向善,自是善莫大焉,纵然有所欺骗又有何妨,便双手合十,微微一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少主能有此心,已是大善。”
欧阳克也笑了,他看了眼一脸担忧的郭靖与黄蓉,长长叹了口气,“你们放心,我不会寻死。我若此时死了,定然会下阿鼻地狱,还如何能够见到她……”
成吉思汗一死,蒙古内部便陷入激烈的内斗。很快,拖雷就发现铁木真是中毒而死,窝阔台这个太子自然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原本就对窝阔台甚为不服的几位王子一齐对他发难,蒙古南侵的脚步随之停了下来。
李志常回到全真教,揭发了赵志敬的谎言,后来接替丘处机成为了全真教新一代掌教。一灯大师也带着渔樵耕读也回到了桃花源,他本是方外之人,自然也不会常入俗世。江万载作为灭金得胜归朝的将军,更得到宋理宗的重用,但他也因为樊城一役坚定了抗蒙的决心,从此一生征战,及至老年,被奸臣排挤罢官,仍是不脱战甲,自组家将卫国杀敌。郭靖和黄蓉则先暂时留在了襄阳,襄阳镇守吕文德贪杯好酒,是个无用的庸才,郭靖不放心这样的昏聩之官守卫襄阳,黄蓉自是夫唱妇与他一起,将大半时光和精力都放在了襄阳。
南宋得到了一息喘息之机,残破的樊城也要重建起来。生活总是要继续,汉人能够永远生生不息,就是因为不论经历怎样的战火,他们都能坚强的重新开始。
新的樊城一砖一瓦重新盖了起来。渐渐,城中人人都知道有位白衣公子,心善济民,城中百姓多得他照拂,只可惜他脸上总带着愁容,少有笑意。
这一日,城里卖布的张大爷一开门就见一个素布荆钗的美貌女子站在门口。一早就见到顾客,他自是十分欢喜,一叠声的给她介绍了好几样布匹,有苏州的丝绸,扬州的锦缎,俱是颜色鲜艳柔软的好布,又见她将额发梳上,知她是成了婚的妇人,便笑道:“似这位夫人的好容色,就该用这样精细的好布。”
那女子却面带难色,摆了摆手,道“不,不必了。我只是想买点粗布……”
那张大爷见她打扮朴素,面有憔悴,便道:“这位夫人听口音是外地人,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若是有什么苦楚,我给你介绍我们城里的欧阳公子,他最是心善……”说着便讲了他好多善行善举。
那美貌女子越听神情越奇怪,半信半疑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张大爷道:“自然是真的。夫人,你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找他准没错!之前就有位投亲的姑娘,家里亲戚半年前都被鞑子打死了,好生可怜,也是老张我帮她找到欧阳公子,……”
话还未说完,美貌女子便冷冷一笑,“我说呢,原来得是姑娘他才帮。那姑娘在哪里!?可怜她孤苦一人,却被你这狠心的老头卖给一个淫贼!”
张大爷大感委屈,“夫人怎么这样说话,那位姑娘就在对面的绣房做工。你若不信,就亲自去问问他。欧阳公子也不是只帮女子,我老张半年前死了儿子儿媳,只孤苦伶仃一人,这绣房的本钱还是欧阳公子出的呢!不过这欧阳公子脾气可怪,最不喜人向他道谢。我老张一直没机会报答他的恩情……咦,欧阳公子,你来了!”
美貌女子闻声回头,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怔。
“穆念慈?”
穆念慈也颇是意外的看着欧阳克,“欧阳克,你怎么在这里,没有回西域去?”
欧阳克乍见到穆念慈也忆及当初在破庙里遇到曲顾的情境,心中满是酸楚,只道:“我和顾儿约好在这里相聚的……”如今樊城重建,地下的顾儿却不知如何?
穆念慈一怔,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欧阳克见她站在布庄外,便道:“你要买布?”
穆念慈面上微红,点点头,“是,我要给孩子买尿布……”
“原来孩子已经生下了……”时间竟然过得这样快,算算日子,孩子想来也已经出生七八个月了。“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说起孩子,穆念慈神色一柔,“是男孩,我前日经过襄阳,请郭大哥给孩子起了个名字。郭大哥给他取名过,字改之。”
欧阳克忍不住喃喃自语,“名过,自改之……是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