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北京,浅浅眠着,华灯在薄雾中安静伫立,一幢幢高楼隐隐绰绰,只有医院急诊室门前灯光如昼。
他挨着她坐,两只手不知何时牢牢地攥在一起。
&ldo;你抱帆帆,我去挂号。&rdo;车一停下,诸航把帆帆塞给卓绍华,拎着包就往车外冲,脸上的焦急和不舍,清晰地逼入他的眼帘。
心口再次被一股强烈的浪头冲撞着。&ldo;我已经请成功联系了儿科医生,不用挂号。&rdo;
她点点头,随着他进电梯。
&ldo;发热到四十度是件可怕的事,小孩子不要太紧张,来得快也会去得快,可能是季节变化不太适应,肺部没有杂音,血也没炎症,输点液就好了。&rdo;医生温和地收回听筒,看看两人,目光落在诸航身上。
&ldo;你爱人?&rdo;
他点头。
她摇头。
医生笑了,低头写处方,&ldo;新妈妈太紧张,你安慰安慰她。&rdo;
&ldo;哪有?&rdo;诸航听着医生轻松的口气,紧绷的双肩哗地一松,抢过处方,噔噔跑出去,下楼拿药液。
&ldo;你们家是女主外、男主内?&rdo;医生戏谑地打趣抱孩子的卓绍华。
他浅浅地笑,不多解释。
帆帆太小,针头不能戳在手腕上,只得戳在脚背上。发热的他可没有平时那么坚强,把喉咙都哭哑了,卓绍华生生出了一身汗。护士连着戳了三针,才把药液输上。在一边帮忙的诸航,背过身去,肩膀轻轻抖动。
&ldo;我一直以为生在特权家庭,可以横着在大街上走。其实生起病来,也就是一普通人。&rdo;她抹了把脸,在他身边坐下。
他又失语了,实在是不该接什么话才好。他是生在特权家庭,从没觉得比别人幸运,其实有时比别人更辛苦。
输液室暖气开着,并不冷,但小帆帆光着脚,还是会凉。他把睡毯垫在小帆帆的身下,脱下大衣盖在上面,大大的手掌包着小脚。
他想起帆帆从产房抱出来时,印在出生证上的那个蓝色小脚印,那么小,那么软,瞬间就让他疼到心坎中。此时,他才觉得这个小生命和自己有着割不断的牵扯,这是一种陌生的情愫,有责任,有义务,还有满满的爱。
因为他的出生,自己的生命多了一份神圣。
&ldo;家人、朋友有事,你是不是都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rdo;她这一晚的表现,他算看出来了。
她抬起手,把那团蓬乱的头发弄得更乱。&ldo;呵呵,其他的我又不会,只能帮这些小忙了。&rdo;
&ldo;诸航,把手放下。&rdo;输液室人不多,但形像还是得注意。
她扮个鬼脸,手从头发顺势滑到小帆帆身上。药液发挥作用了,小脸没那么烫,他安安静静地睡沉。
&ldo;呼,刚才真是各种情绪呀!&rdo;她拍拍心口。
&ldo;在他长大的过程中,也许还会有这样的事发生。&rdo;如果那时她不在他身边,谁和他一起扛起这些?不是没有这个能力独自扛,而是渴望在那时,能够有双柔弱的手,和他一同,十指紧握。
做一个称职的父亲比想像中难太多,不是付出体力,不是有坚强的意志力,不是能忍受孤单、寂寞,不是付出全部的心血就可以。
他同样需要鼓励与支撑,而能给予他的人只有她。
他……突地渴望她的一个承诺,永永远远的承诺。
心跳戛然停止,他惊愕地抿紧唇。
没有人应声。
他转过头。惊吓过后,神经一松,她任睡意侵袭,坐着打起了瞌睡,头一顶一顶,身子会朝外歪去,却不会朝他的肩膀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