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眯眼拖在马车后面,越来越没力气,张了张嘴,喊了句“等下——”,便一头栽在了路边。
其余几个人想过来看看,但是往回一走,又有两个脚下打晃,瘫倒在地。
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惊觉有异,但是还没等他们想明白,眼前忽然掠过一道灰影。
他们的脖间像被头发扫了一下,随即一股子温热的液体滴滴答答的淌了下来,他们捂着脖子,惊恐的看着前面一个满头白发的背影,便一命呜呼了。
银玦收了中指上一枚带着刀片的戒子,从布袋里掏出了两个瓶子,倒在了几具躯体上。
很快尸体“滋滋”的冒起了黑烟,化成了几滩带着酸臭味的脓水。
银玦麻利的用路边的砂土把痕迹掩了,这才跳上马车,撩开车帘,看到了蜷在角落的谭秋。
一别经年,岁月已经在彼此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他们彼此看了一眼对方头上的白发,脸颊上的肉略略抽动,泪水已经含在眼中。
谭秋费力的张了张嘴,“师兄……”
银玦飞快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伸过手来,按在谭秋的腕子上听了听。
“琐雅,别说话,留点力气,我带你去找郎神医。”
银玦钻出车外,坐在车轴上,大声喊了一句“驾!”
马车在平稳的官道上疾行起来。
车外绿荫飞掠,急急倒退。
谭秋用尽所有力气扒在了窗边,撩起窗帘,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吧。
她并不知道对孤枭还有没有爱,或者有没有恨。
可再见师兄,她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穷尽一生都在找寻自己。
这是除却她幼时幸福之后和青峪的十二年之后,再次感觉到她还有亲人,还有人毫无保留的爱她。
足矣!
谭秋的眼角滑落一滴泪,她轻轻的说道:“师……兄,谢……谢你。”
银玦听见了,和着耳边呼啸的风,似乎再次看见那个爱笑爱闹的明媚少女缠在自己的身后,叫道“师兄,你等等我呀!”
她本是西幽王的掌上明珠,王姬之身,本名蓝琐雅。
蓝琐雅自小天资聪颖,得了西幽王以及大巫真传,在医术、毒术和蛊术上极有慧根。
幼年无忧无虑,十二岁与银玦订婚,只待成年之后,继承西幽王位。
但是她十五岁那一年,西幽内部发生了伊坤葛叛乱,父王被杀,她与银玦出逃离散,她一个人躲藏流浪至中原。
相伴十载的青梅竹马,音容笑貌已经模糊。中原隐姓埋名二十年,她从未奢望能再见。
而对孤枭的一场爱恨,酿成了多大的过错和惨剧。
她会时常想起与羽笙秉烛夜话研讨医术的时日,看着羽青牙牙学语到活泼顽皮,一句句“姑姑”磨平了她心中所有的戾气和不甘。
可若有一天,羽青知道,羽华灭族有她的过失,该是多大的失望。
想过无数次自裁的她,此时只想再见师兄一面圆他心愿。再亲口告诉羽青,羽笙的素心究竟是什么。
“我……对不起……师兄,对不起……阿笙和……青儿……”
谭秋抵着车板,含混不清的说出几个字,便晕倒在车厢内。
银玦拼命的挥动缰绳。
八年暗无天日的囚禁加上十几年的寻妻之路,令他的头发全白。
直到一双白骨蝶寻到踪迹,谭秋人已在鬼宗。每次数言交流,银玦不知她这些年的全部,可是能猜到七八分,只恨自己力孤,不能救她于危难,护她周全。
傍晚时分,银玦驾着马车停在了草庐院外。
郎之涣正躺在椅子里半睡着,听到动静,睁开眼觑了一眼。
银玦掀开车帘,看着奄奄一息的谭秋,颤抖着手探上她的鼻息,一丝微弱的温热令他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
他生涩的穿过谭秋骨瘦如柴的小腿,把她抱在了怀里。谭秋的胳膊无力的耷拉在身侧,银玦抱得不敢紧不敢松,小心翼翼的挪进了郎之涣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