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驹于利矫健的步伐上看,他明显比数月前廋了不少,脸色也不再是一副标准的婴儿肥,变化最大的是他那一双眼睛,之前七年中大半时间都是眯成一条线,配合倒八字悲苦的眉毛,简直成了生无可恋这四个字的最好诠释。
“孩儿驹于利奉母亲之命,见过单于父亲!祝父亲早日康复!”
驹于利在床榻一步之外停下,单膝下跪,房间很昏暗,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草药味道,驹于利一眼瞥见溅了一地的酒渍和那只滚在角落的空碗,看来父亲心情不佳,自己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郅支单于安静地打量自己的人生第一个儿子,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指了指椅子,“坐!你母亲的胳膊怎么样?”
“父亲,御医说调养一些时日就好,只是今后一个月不要再碰弓箭。”
“那就好!”郅支单于目光停留在驹于利的脸上,“听你母亲说,你已经戒酒了,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看来你是真想重新做人了,为父很欣慰,不过还是要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禀告。”
驹于利心微微一沉,他知道单于要问什么,果然单于用鹰隼一般的眼神留意他脸色的每一丝表情变化,缓缓开口问:
“七年了,你还恨为父吗?”
驹于利闭上眼,深呼吸,握紧的双拳又松开,这句看上去不经意的问话,确是细思极恐,答对了自己和父亲或许从此冰释前嫌,回答错了,可能是再次形同陌路,良久之后他睁开眼徐徐道:
“父亲,如果我说不恨你,那么既是对你撒谎,也是对不起死去的秀儿。”
郅支单于眼神瞬间冰冷,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嘴角似笑非笑,“这一点你比驹于赢强,可惜我宁可要一头会撒谎的狼,也不要一只说真话的羊。”
驹于利沉默着没有回应。
“等此战过后,你还是离开郅支城,随便找一个草原度日,羊就应该呆在羊的地方,留在这里,会被你弟弟吃掉。”
“是!父亲。”
驹于利离座行礼,与郅支单于深深对望一眼后,掩门而去。
……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郅支单于斜躺在床榻上,发了一阵呆,心里微微感叹,可惜这小子生在帝王家,做个普通人或许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正在恍惚间,又听侍卫在门外禀报:“大单于,右大都尉兰希律求见!”
“宣!”郅支单于在床上坐直身体。
行礼之后,在郅支单于吩咐下,兰希律坐在了刚才驹于利坐的椅子上,他也瞥见了地上那一只空荡荡的酒碗,心里叹了口气。
“大都尉深夜前来,有何要事?”郅支单于轻轻摸了摸鼻梁问。
兰希律一步上前,再次单膝下跪,朗声道,“主上,今日虽在城头逼退联军,但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因为联军十倍于我军数量,城破是早晚之事。”
他抬头看向郅支单于,一脸的忧心发自肺腑,单于看了他一眼,指着地上,“把酒碗捡起来,给我倒一碗酒。”
兰希律将酒倒好,双手奉上,单于将酒在鼻尖闻了闻,慢慢呷了一口才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你有何建议?
“主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弃城,我们匈奴人是游牧部落,原本就擅长野战不擅长守城,狼在草原才能如鱼得水。
兰希律的话令郅支单于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一个游牧民族困在城里,和狼被囚禁在笼子里没有什么两样,冲出去处处可以容身,又何必坐困愁城?
“去草原?怎么出去?郅支单于冷笑,“联军5万人将这里围得铁桶一般。”
“主上,微臣有一计,可破联军封锁,但是需要一个人。”
“谁?”
“贺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