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递过来的汤匙一顿,放回了碗里,手指用力扣着碗沿,我一度怀疑她是想把那碗药糊我一脸,虽然最终她还是把那碗药喂完了。
她走之后,我躺在床上,心想:今日的错觉未免太多了一点。
我在这座别院休养了一个月,其实我的伤二十来天就好了,后十天是连城硬说自己的病人要留院察看,我想想近来也没收到什么新的任务,干脆遂了她的愿。
平心而论,连城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待人和善可亲,时时让我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只是春风再好,我还是该回到属于我的四季。况且,我的错觉愈发的真实起来,我自己喜欢女子,有时候也会把她往那个不可与人言的方向想。起初半信半疑,直到我偶然闯进她房里,看到书案上未完成的丹青。
我提出要离开别院,她爽快答应,只是在沅陵城外牵着白马,咬着干草茎的人是谁?我一瞬间多希望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我强忍住皱眉的冲动,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以为她会说“我本就是浪迹天涯、四海为家,沅陵也只是暂时的落脚地而已,现在腻了,想四处走走,谁知道这么巧就碰到你了,当真是缘分,不如我们就此同行吧?”我把应对措辞都想好了,就说“我有任务在身,恐怕不能陪连姑娘四处走走了。”
谁料她轻笑一声,往我面前跨了一大步,我下意识往后退却被她一把按住肩膀,距离近到几乎能数清她浓密的睫毛,她呵气如兰:“我在等你。”
我觉得浑身都发痒,手上的力气也就不管不顾了,她给我推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我又伸手想去扶她,及至一半便想收回来,手已经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拉住,眼前一花,怀里撞进了一具柔软的女子的身体。
不疼,却贴得很紧。
一触即放。
我刚刚凝聚的蓬勃怒火顷刻间只剩下星星点点,只往后退了三四步,轻轻呵斥她一句:“连姑娘,你逾矩了。”
回应我的是某人灿烂得开出鸢尾花的笑容。
我有些晃神,她笑起来真的很像主人。罢了,主人是我自己配不上,至于连城,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好。只是我没想过你不找麻烦,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的。
从沅陵到京都,她足足追了我大半个晋国,官道赛马是常有的事,我也曾借着楼里的人手替我掩护,暂时逃得一日两日,又会被她追上,像是生了三头六臂,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武艺齐齐往我身上招呼。
这日两人先后在一座客栈停下,我从怀里摸出银子,扣在柜台的账本上,道:“一间上房。”
连城在后接道:“我也要一间。”
掌柜歉然道:“客官对不住,小店只有一间上房了,我看你二人也像是相熟的,不如就同住一间吧。”
连城喜闻乐见:“好啊好啊。”
我:“有没有柴房?”
掌柜:“柴房给一位进京赶考的相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