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英听得愣了神,以至于傅山说完了,她还久久的沉默着。傅山见她没什么反应,于是问她:&ldo;怎么,连我说的话也不相信吗?我早说过,他很好,只是失于教诲;你是个明白人,当然应该知道,他这样的人,肯为一个人做出这些改变,实在是很不容易。当然了,也不是他让我说这些话的;他要是知道我什么都说了出来,只怕还要恼呢!只是在我看来,你们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没有必要为了一些小事,造成更大的误会。&rdo;
禇英听了心情更复杂了。
一方面,对于傅山明确的拒绝,她还有些耿耿于怀;当然了,她也不是伤心,也不是什么为情所困,纯粹就是有一种,想做一件事而没有做成的那种挫败感;再一方面,对于柳湘莲为她所做的这一切,她确实没有想到,因此,她心里一时五味陈杂。
自她明白自己的处境后,或许是命中注定的纠葛,柳湘莲就始终在她眼前晃悠。若说对他完全没有一点感觉,那也是假的;但更多时候,她对他天然有一种抵触,一种试图拒之千里的想法,她是这样想的,也一直在这样做。
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两个明明可以好生相处的人,却莫名其妙的不断误会,又彼此伤害,到现在为止,他们都自以为非常了解对方,事实上,他们不知道的还有很多,他们缺乏相处,缺乏沟通,也缺乏真正心灵上的交流,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也知道,在红楼诸男子中,除了性子偏激些,柳湘莲其实算是个有担当的男儿,他豪爽重义气,对朋友真挚,既有品行,也不淫滥;更何况他生得副莲花三郎一样的好皮囊。虽然禇英也知道,品行要紧,但真要她找个万般皆好的瘌痢头,她估计也是不愿意的。
其实到现在,她已经想明白了,事情怎样发展,只在她自己的选择;佛说的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在回金陵的船上,她已和柳湘莲说完了两人之间的纠葛,她不知道柳湘莲到底会怎么想,但是她已经决定了,一切顺其自然,她并不排斥与柳湘莲相处了解。
她不是尤三姐,但是她不得不以尤三姐的身份活下去,就只能接受她的一切;她的到来,似乎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包括她自己。但是姐姐呢?
姐姐,她本来也是美丽温柔的女孩子,若不是郑氏的刻意教唆,她怎会是非不分,糊涂堕落到那种程度?她虽如莬丝花一般柔弱,却也有赴死的决心,怎知在另一个环境里,她不会好好的活着?
想到这里,禇英决定把自己的事情先放在一边,横竖她年纪还小,也不着急。现下要紧的当然是姐姐的事,毕竟姐姐已经满了十五岁;如果禇英不能及时将她捞出宁国府那个狼窝,后果不堪设想。
&ldo;等公主满月了,泗水街的铺子差不多也该走上正轨了,就请师父再和我走一趟京都,不过那时候天气应该很冷了;银容和杜仲相处得似乎还不错,我听祖母说,杜仲前几日托人来探了我们的意思;银容只说舍不得离开,我想干脆把身契还给她,再聘她到店子里做事,这样他们两个仍是在一起;再有,因为这次铺子便宜,我就在对街多买了一个,打算再开个香料铺子;我听说,香料卖得好了,利润也是很可观的。&rdo;
想到便宜铺子的来历,禇英就有些想笑,然而仍是一本正经的和傅山商量,&ldo;以前在舅舅家里,我就知道他们家里有海船,是淮表哥告诉我的。他们家有几条船跑南洋,香料这些东西,在那些海岛上贱得很,只一到了咱们这陆上,就翻出十倍百倍的价钱来;我可以想办法,让表哥帮我带一些货。&rdo;
见傅山似乎听不明白,她又解释道:&ldo;上次郑家都派人来帮着盘帐了,看来是因为母亲改嫁了姓尤的,他们觉得有利可图,于是又巴了上来;至于要把我赶出金陵,可能是我那厉害的舅母,听说我一个人还留在这里,她不放心她那宝贝儿子;再加上我母亲也恰好想将我拘到她身边,两人可不就一拍即合嘛?这才一起来卖铺子卖地的。可惜呀,我不能遂她们的愿呢!&rdo;说着她又笑了起来,&ldo;不但遂不了她们的愿,我还有惊喜给她们呢!&rdo;
第59章再进京
二月刚过,天气仍是格外的阴冷。
雨冷霜寒,行人苦旅,京郊的官道上慢慢走着一队车马,正是再次进京的禇英一行。
因为事情太多,禇英到底还是拖到过完年,才择了日子进京。这趟出行前,她当着路大勇的面,折卖了城郊的山地和良田,还有乌衣巷的铺面,所得的银两,她倒是一分不小的都交了给他,让他先行上京,带给郑氏。
路大勇傻眼了。
他肯接受这件事,本来就是打算来捞点油水的。他本想着禇英年纪小不懂事,打算在这卖地卖铺子时狠赚一笔,然后再去向郑氏告状,只说禇英的田庄和铺子都经营不善,没能卖出好价钱。
谁知道,这卖田和卖铺子的事情,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因为禇英的吩咐,那一百多亩山地上,高大些的树木早被伐来卖了,只剩些低矮的灌木,杂草,砍来烧柴火都嫌费事;而一百多亩上好的水浇地,也全被抛了荒,这两处真的没能卖出价钱;至于乌衣巷的铺子,前店后院,地方确实大得很,禇英把药铺搬走后,立刻便向官府备了案,以郑氏的名义将它捐了出去,做了慈济局在冬日专门救济老弱病残的地方之一。官府得到方便,于是象征性的给了禇英几两银子,然后赠了个积善人家的牌匾,被她挂到了夹马巷狭窄的院门外,倒也添了几分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