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说谁糊涂?&rdo;郑氏虽然蠢,但平时最恨别人这样说她,立刻冲上前来就要打禇英,&ldo;反了你了!你以为你翅膀硬了会飞了,还教训起你老娘来?你在金陵这才自个呆了几天哪?没人管束没人教养你就成了个这?那好,趁着还没进宁国府,我得先教教你规矩!&rdo;
大概是太久没有挨过打了,禇英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竟然愣在那里,尤氏和二姐连忙一左一右的拉住了郑氏,劝她息怒,禇英趁机连忙跑开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
她这一跑,尤氏才反应过来,自己本是要接她回去的,如今闹得太僵了,只怕不好收场。尤氏又听郑氏和父亲说起过,这三姐是个死犟的性子,只能软语相劝,不能威逼立就的。褚英说起她丈夫继子如何不堪,她虽里也有些羞恼,但因这三妹年纪小,又是初见,她平时又是隐忍惯了的,便只对郑氏道,&ldo;母亲忘了吗?那边府上老祖宗还等着见三妹妹呢,母亲不好好哄着她,难道要让她说出不好的话来?到时于我有什么好处?三妹妹如此仁孝懂事,母亲应该心怀甚慰才是!&rdo;
尤氏抬了贾母出来,郑氏立刻就怂了。虽然那个老太太与她没什么相干,但架不住人家是一品诰命,大儿子袭着侯爵,孙女儿还是宫里的娘娘;这样富贵至极又有威严的一位老人家,是郑氏只能仰望的所在,贾府诸人尚且要顾忌着她,郑氏这种寄生于贾府之人,那更觉得自己只配做她老人家脚边的尘泥了。
这名义上的母女四人终于肯好好的坐下来说话了。于是一切都依着禇英,几人先去了一趟青石巷子,禇英见到了尤崇义。她没想到,当日精明强干相貌堂堂的尤大人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只见他头发胡须花白杂乱,精神萎靡,眼神浑浊,身体羸瘦,这一场病下来,竟是露出了下半世的光景。
尤氏见了又忍不住流下泪来。毕竟是骨肉至亲,父亲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心里是最难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丈夫承诺的职位没有兑现,而南户部也回不去了,父亲着急之下才变成了这个样子。她没有立场责怪自己的男人,因为这个袭封的三品将军本就有职无权,他在官场上也很被动。再说了,她也没有这种手段,逼着男人对父亲的事再上心些。
精神方面的疾患,在这个时代并没有特别的治疗方法,尤崇义没有被当成鬼附身做法事灌符水或者架在火上烧已经是很客气了。褚英想了想,决定尽快让师父过来帮他看一下,用宁神静气的药物慢慢调理,辅以金针,清醒时再辅以心理疏导,相信尤崇义还有康复的机会。他是一家之主,只要他康复了,这个家就还有希望,而郑氏也就不用带着姐姐三天两头的往宁国府跑了。
看完了尤崇义,禇英这才答应随着尤氏返回贾府。她知道,自己一路上不断给史湘云灌输的东西已经起作用了;对于她的通古博今,而且能预知未来祸福,史湘云已经深信不疑,同时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样一个直肠子的姑娘,倒是一个相对好利用的人。
当然了,她答应的进贾府,是荣国府,是为了赴史湘云和贾宝玉之约。
为什么不去宁国府,她已经直截了当和尤氏挑明了,&ldo;蓉哥儿言行轻佻,我不愿意去,就到了老太太跟前我也这样说。按说第一次见面,大家没必要闹成这样;只是我丑话不怕说在前头。蓉哥儿若不息了这轻视之心,我誓不踏进宁国府一步;姐姐既是当家的奶奶,那他们看在姐姐的脸面上,也得放尊重些,若不然就是打姐姐的脸;姐姐这刚开始当家,若不立下威信来,哪里能让府里上下的人听你的话?我听人说,那边府上管家的琏二奶奶就是个厉害的,姐姐比她又差着什么?&rdo;
尤氏只是不说话,她在心里想,自己如何能比过凤姐儿呢?人家有威势赫赫的娘家,她可有什么呢?一个疯疯癲癫的爹?一个继母和两个拖油瓶妹妹?她去和凤姐儿比高低,不怕笑掉人的大牙么?只是这话也不好说明白,她也只当禇英到底是年纪小不懂事。
母女四人各怀心思,一径回到宁荣街。因贾母点了名要见禇英,尤氏就命在荣国府这边下了车,然后着人去报;至于郑氏和二姐两人,尤氏让她们先回宁国府,毕竟二人到了宁国府多次,贾母只当做不知道,也从未说过要见她们。
禇英终于进了荣国府。
这时己近晌午,天气又热,贾母正在小睡。听说尤氏带了三姐过来,鸳鸯琥珀等人忙让人取来冰盆,奉上凉茶,留她们在堂外小坐,只说等老祖宗醒了,便立刻去报。尤氏忙让她们不必惊动老祖宗,天气热,她们刚从外面回来,这里有穿堂风过,在这里小坐一阵最是舒服。
这边宝玉和湘云早听人来报,说珍大嫂子带着她三妹妹过来了,两人喜不自禁,立刻便要过来,宝玉巴巴的又去唤林妹妹,让她也过来一起见一见。林黛玉午后也正犯着困,恹恹欲睡,闻言也不肯动,宝玉只得走了。
在外面被告知贾母在午睡,宝玉湘云立刻蹑手蹑脚起来,还特意放低了说话的声音;他两个虽然被贾母娇养,但大家子的礼仪仁孝是不会差的。两人分别向尤氏问安,又和褚英厮见过,湘云立刻上来拉住褚英的手,问长问短,又嗔怪地问她为什么这么迟才过来,自己已经等了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