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罔顾别人的心意,甚至用情人的身份再三再四的苛责林墨之,最后闹到林墨之心灰意冷,再也没了念想,便渐渐的远离此人,甚至发展到后来的避之唯恐不及。
牵牵扯扯十余载,兜兜转转许多年,谁也没曾想到事情的最后却是如此情况。忠顺落败被圈禁,而自己却以忠惇亲王妃的身份再次嫁到皇家。
一瞬间,林墨之的神情变得恍惚茫然。
而另一厢,忠顺亲王也在静静的打量着自己久别重逢的前情人。依旧如从前那般静默淡然,眉眼精致,神情沉和中略带着一两分的恍惚和萧索,依旧是气度高华,品格端方,君子如玉。可如今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浓浓的忧郁不安渐渐被恬然惬意所取代。这种安然静好的感觉是和自己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想来是和忠惇亲王在一起后,他那漂泊惶恐的心终于定了下来,才让他周身的气质都慢慢改变了。
忠顺亲王有些复杂的打量着林墨之身边的忠惇亲王,他的七哥。虽然当初同属五贤王党羽,但因为年岁相差太大,且忠惇亲王又向来不爱牵扯皇族中事,他和这个所谓七哥的交情并不太深。说来可笑,坊间朝上传的赫赫扬扬几乎垄断半朝的五贤王党,其中最重要的两位皇子相见与谈话的次数几乎用手指都能数的过来。甚至在夺嫡最初的时候忠顺亲王都有些瞧不起这个七哥的‐‐自家母族强大若斯,可是自己这七哥居然没出息的附庸在五哥之后,这样的胸无大志鼠目寸光让向来自诩鸿鹄的忠顺嗤之以鼻。可直到谋朝落败自己被圈之后,忠顺亲王终于可以静下心来仔细琢磨自身所经历的一切,方才隐隐察觉到,自家这七哥其实却是个最精明不过的人。
因他母族过于强盛,所以向来忌惮外戚掌权的父皇绝对不会考虑让七哥登上皇位,因为父皇绝不会甘心将这锦绣江山拱手让人,哪怕只有半分的可能,父皇也绝不会拿国祚冒险。因此普一开始,七哥便已经丧失了继承人的身份。
所以他一面以兄弟情义为由站在五哥的身边,细细想来也不过是因为五哥的母族太过寒微,寒微到几乎朝中无人的局面,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七哥带着自家母族的势力支持五哥,且五哥又性子和善,重情重义。等五哥即位之后,对于有从龙之功且关系莫逆的七哥自然不会行走狗良弓之事。而与此同时,七哥又以不喜掺和朝政为由保持相对中立的立场,置身事外隔岸观火。这样即便是五哥他日未能继承大统,其余几位兄弟顾念着之前的香火情以及七哥底蕴雄厚的母家,也断然不会为难太过。
因此在老四登基之后,其余众兄弟们或圈禁在京,或流放在外,唯有七哥能顶着忠惇亲王的名头四处闲逛,堪称得上无拘无束。
如今,这七哥又以讨好情人为由,将母家势力拱手送到老四手上,于是曾经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五王逆党便顺理成章成了皇帝陛下的新宠之臣,风光依旧,荣华依旧。听说圣上为表不计前嫌之情,甚至还准许忠惇亲王以监军的身份偕同忠纯亲王讨伐西海茜香国,当真是圣上一念,天差地别。如今七哥又即将风光迎娶圣上的心腹之臣林墨之为妃,其风光得意,比之自己的落败被圈,真是……
忠顺亲王自嘲的轻笑两声,有些挑衅的说道:&ldo;七哥好谋算啊,美人名利,这次算是应有尽有了。若论心机谋算,弟弟远不如矣。&rdo;
忠惇亲王听见忠顺亲王刺耳之言,无可奈何的皱了皱眉头。想要说些什么,视线扫过忠顺亲王消瘦青灰的脸面,又心下不忍。迟疑半晌,方才摇头轻叹道:&ldo;我若辩驳说不是,想来你也不肯信的。可你知道你这一句话,又将子毓置于何地?哪怕如今他不再喜欢你,你二人那么多年的情谊,更不值你如此诋毁他。你可知你之所以输的一败涂地,便因为你的性子太过左强,太过较真儿,也太轻忽了旁人。其实世间事归根结底,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你又何必穷追不舍,尴尬了别人,也弄伤了自己。&rdo;
忠顺亲王闻言,宛若五雷轰顶一般。默默沉吟了半晌,方才摇头苦叹道:&ldo;你说的倒也实在。只可惜我这人生就这么个性子,改不得了。&rdo;
忠惇亲王看着向来意气风发的弟弟万念俱灰的模样,也难免感慨的轻叹一声,就听忠顺亲王开口说道:&ldo;我有些话想同子毓说,七哥可否暂避一些。&rdo;
忠惇亲王略微迟疑的看了林墨之一眼,见林墨之缓缓点头,方才开口笑道:&ldo;好,我去前头厅上坐坐。&rdo;
说着,便转身离去。
待忠惇亲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廊上,忠顺亲王呼了口气,缓缓问道:&ldo;你如今……还好吗?&rdo;
林墨之犹豫片刻,点头应道:&ldo;很好。&rdo;
忠顺亲王闻言,说不清什么思绪的应道:&ldo;是了,如今七哥肯光明正道的娶你为妃,就连圣上也恢复了你身上的职位。你此刻最是风光得意之极,自然是过的极好的。&rdo;
林墨之默然不语。只是木然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悲切。
忠顺见状,眼中亦闪过一抹伤痛,旋即自悔失言,开口解释道:&ldo;我叫你来,是想和你说说话。并不是为了如何羞辱你,只不过我如今左惯了,有些话你别在意。&rdo;
林墨之沉吟半晌,方不在意的摇头轻笑道:&ldo;你我何等交际,我早就习惯了你说话时不时拿枪带棒的。若总是和你生气,我如今岂不气死了。&rdo;
忠顺黯然点头,自嘲一笑。
是啊,以前生气,是因为心里头还有这么个人,还在意这么个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如今不在意了,哪怕这个人恶语相向,以子毓的性子都是不会在意的吧。
想到此处,忠顺亲王不免心生悲凉。
两个人一个静默着,一个回忆着,厅上的气氛渐渐又凝重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忠顺亲王猛然回神,才发现两人已经很久没说话了。想当年交谈相契,酒逢知己,如今却话不投机,连勉强交流都变得静默牵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