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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页(第1页)

我火上浇油般扣了扳机,直直打破了它的喉管。我们扒了熊皮,切了几块肉,余下的埋进雪堆并打了记号,打算下个月去取。“美人儿的枪打得真漂亮。”他道,“您这人”“我好歹也是个军人。”“清秀,单薄。”他接着道,“您真的很适合站在天文台看您的星河万里,不像我我自打决意考军校,就没动过其他心思。”“您为什么参军?”他笑答:“为土地与人民。”保夫卡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前些日子去了伊加尔卡,镇上的医生给开了些药,都是临时延缓阵痛的方子。我们说不出话来,倒是他自己笑得没谱似的:“进城的话,给你们找酒找姑娘去。”在酒馆里听闻资本家们正式倒台,莫斯科的暴乱又开始了。我躲了出去,想给父亲写信,但是没敢下笔。不论怎样,我是国家的军人。伊加尔卡这片灰蒙蒙的城市是保夫卡的家乡。他在这里成长,又去了圣彼得堡,遇见了我父亲和其他一些军官。命运就是那么可笑。一同过路的人分出了尊卑,不言而喻地,一拍两散。2月6日保夫卡走了。那天他清晨出去巡防,就再也没回来。我出去找他,只拾得他那把老式步枪。林子某处幼鹰凄长地尖声叫着,山脚下小村庄里回应着另一只公鸡经久不息的啼鸣。安东把那把步枪拆成几块,枪管和弹夹留下,其余给埋了。我们知道保夫卡是基督教徒,给他打了十字架。听说死者手里要拿圣经,我们没有,只能拿了张纸片给他写上几句,贸贸然火化成一撮灰。凭圣父圣子圣灵之名。2月21日日子本来很清闲,莫斯科突然来了指示,要从伊加尔卡港口修筑铁路。这里的边防军都被要求向指定修路点调动。大概是斯大林的主意——他的主意总是很多。但北西伯利亚的军队还有一些没有被正式改革收编,称不上是红军。城里开会时,有的部队怨声载道,还有的干脆没来。我相较于维克托和安东算是读过不少书,盖勒克斯身上有旧伤,我不好麻烦他,于是接下了保夫卡的职位。“诺斯·尼基弗洛夫,”开会时从莫斯科来的团支书道,“你对改编怎么看?”我合上笔记本,想起父亲。刚要开口,坐在后面的盖勒克斯扯了扯我肩膀。我回过头去,听他在耳边道:“你有资产吗?”我还未来得及回应,礼堂那边一个人腾地起身:“我们的东西,也全部要给你们吗?那我们还剩什么,穷光棍一条?”“听说红军把姑娘共妻”礼堂里一阵低低的笑声,又归于沉寂。“先生。”我这样称呼那位团支书,觉得十分别扭,“如果打仗,您的红军会不遗余力地……保卫国家吗?”他一愣,笑了。“当然,少校。”北寒星河(下)3月5日铁路修筑开始了。这里我不熟悉,风雪很大。眼前什么也看不清,往往一个铁锹用了三天,柄头就脱落了。没有任何机械,全凭一双手。不相识的人肩头扛着相同的砂石土块,面前铺展开茫茫的荒原与烟灰的云层。天黑时有明火,杂糅人声,还有远处的鸡鸣犬吠,被北下的寒风袭卷而去。我的肩膀不负期望地被冻伤。起初以为没什么事,军大衣许多天都没卸下,加上天气寒冷,清洗伤口更为麻烦,就耽搁了。没过几天,肩膀就举不起来了。我请了一个小时的假,打算去处理。盖勒克斯在炭火旁烤热了刀,我咬着牙坐下,开始解大衣扣子。寒气灌进来,最里的棉衣和冻伤粘合在一起,一片青紫色。“你有火药吗?”我只觉得肩头钻心地疼,尽力地将声音放轻。“火药是撒在枪伤上的,您糊涂了。”他在我身后半蹲下,刀口细细地挑粘在创伤处的布料。我左臂不自觉地颤栗,逼着自己和他说话:“是啊,这两天实在没歇过”我真希望,他能把我当做一个剔骨疗伤也能谈笑风生的人。盖勒克斯停了下来。他把我的大衣往下拉了拉,将手臂伸到我面前。“您疼就咬着,这里没有木片。”他道。我只在他挖下腐肉时咬住他的食指闷哼了一声。温热的血液顺着胸口躺下来,他迅速地用绷带止住,把我考到一边。“谢谢”在此时都说不出口,我只听他道:“没破血管,那是淤血。”我试着活动了一下。他在我身边坐下,给我看了看表——我的休息时间还有十五分钟。这几日天空无星无月。顺便记一句,母亲来信,说父亲已经被处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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