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边聊天边走回家。夜木不喜欢聊自己的事,所以只有杏子一个人在说话。她提到失和的双亲、以及陪伴母亲临终时的事,尽是些阴沉的话题。&ldo;是不是该说些愉快的事比较好?&rdo;杏子在意地问。
&ldo;不,阴暗一点的话题比较好……&rdo;
夜木这么说,所以杏子放心地说出小时候被欺负的回忆。不知为何,夜木很适合这类不幸的话题。
两人经过数天前杏子遇到夜木时的道路,这时杏子正说到孩提时代的恐怖体验。那是哭泣的杏子被父亲丢在夜晚的森林里的事。
眼前出现一只野狗。是褐色的短毛公狗,杏子平时常抚摸它。
杏子走近它,想要搔它的脖子;但是今天它的样子却不太寻常。平常它总是会眯起眼睛,一副幸福的模样,现在却警戒地看着两人。正确地说,它是在瞪夜木。它把重心压低,开始低吼。
杏子讶异着它怎么了,更往前靠近一步。那只狗似乎再也无法忍耐,翻身逃跑了。那一瞬间,狗儿露出仿佛被强大的野兽追逐般的惊恐模样。
&ldo;它平常都很乖的说。&rdo;
杏子目瞪口呆地呢喃,望向夜木。她倒抽了一口气。
夜木面对狗跑掉的方向,露出阴沉的眼神。杏子无法询问理由,因为她觉得夜木的那个部分,就像拒绝所有的接触、被挖开的伤口一般。
夜木
早苗不再回答我的问题之后,一段时日之间,我每天都怀着不安的心情度日。但人心是那么地不可解,一开始我虽然满脑子都想着突然消失的无形的朋友,不久后却渐渐觉得那或许只是一场梦。
我注意到身体的异变,就是在那时,在小学里制作狐狸面具的时候。我用凿子雕刻木头,让它一点一点地接近狐脸的模样。很多朋友都雕刻般若的面具,但是我却不知为何被狐狸的面具所吸引。那应该是因为我的脑中记得朋友所说的&ldo;狐狸附身&rdo;的事吧。
那个时候,流传着其他镇上的小学生在玩狐狗狸大仙时被狐狸附身,突然狂舞不止,或是说起莫名其妙的话之类的恐怖传闻。因此,害怕遭到狐狸附身,玩狐狗狸大仙的人逐渐减少了。当时的我并不明白所谓的狐狸指的究竟是什么,却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
事情发生在我用铁锤敲打凿子柄的时候。反覆进行相同作业的独特枯燥感让我疏忽了,我没有仔细看着凿子的刀刃方向,结果我的左手食指的前端被削掉了。
霎时之间,红色的液体四处飞溅,也喷上了就要浮现出狐脸的木块。周围的人哄闹起来,老师马上就赶了过来。我吓得惊慌失措。但不可思议的是,起初伤口虽然痛得要命,疼痛却有如烟雾散去般地逐渐消失。我觉得这并不是心理上的刺激而使我忘掉了疼痛,而是那个部分一开始就可以舍弃,被削掉了反倒自然一般。
我在染满血的凿子前端,看见我被削掉的指甲附着在上面。虽然觉得害怕,但是我在要被带去保健室时,拾起那片指甲,藏进口袋里。保健室的老师帮我消毒,不过他说去医院比较好,所以我马上被带去看医生了。到了那个时候,不晓得为什么,不仅是疼痛,连出血都停止了。血是这么容易就止住的吗?我感到不可思议。但是我下了结论,认为自己的伤势可能没有想像中的严重,悠哉地松了一口气。
医生检视我的伤口好一阵子,确认伤口已经快愈合了。那时医生的表情,我到现在还忘不了。那是一副目击到未曾见过的伤口的表情。
为了防止化脓,医生为我打针。但每当医生用针筒刺上我的皮肤,就不可思议地失败,针不知为何在中途折断了。就像其他小孩一样,我讨厌打针。我闭着眼睛忍耐,而医生则生气地频频叫我放松力气。
我从学校早退,一回到家,母亲便一脸担心地迎接我。可能足老师先联络过家里了吧。我秀出缠着绷带的左手手指,开着玩笑要母亲放心。不要紧的,没什么大不了的。而实际上,对于几乎已经完全不痛的手指,我确实一点都不担心。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我便端详起藏进口袋里的指甲。说来奇妙,这种东西会让人舍不得把它当成垃圾轻易地丢掉,所以我用卫生纸把它包起来,装进收藏玻璃珠的罐子里。
事情发生在那天晚上。我觉得绷带变得很紧,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而且,受伤的部位也异样地痒了起来,就像恒齿跟在掉落的乳牙后面生长出来时,牙龈的那种酸疼感‐‐这么说明的话,你能够了解吗?就有如被压抑在身体内部的东西解开束缚,总算开始伸展时的疼痛。
出现在自己身体上的异常感觉让我吃惊,我认为它是种不祥的征兆。绷带里好像开始变热了,就像有个看不见的人用手抓住了我的伤口,把身体内侧的东西向外拉。
我战战兢兢地解开绷带。当绷带的厚度消失时,一种可以说是不祥的气息充塞我心中。我把医生白天帮我缠好的绷带全部解开之后,出现在里面的东西,是我重生的指甲。话虽如此,新的指甲却和以前不一样了。如果是人类的指甲,应该是淡淡地透出体内的血色,呈现淡粉红色才对。但是我新的指甲却是既黝黑又银亮,与其说是生物的身体,更像是金属一般。而且还是那种被弃置在工厂旁边、生了锈的金属片。
形状也十分异样。它不像以前那样浑圆有弧度,而是一开始就是为了撕裂什么东西而生长般的形状。那是为了伤害、破坏、杀戮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