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朕这会儿没在喝东西,肯定能喷他一身。前两条还挺正常的,最后一条是什么?当然,朕是天子,朕的话本该就有这种效用;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变了个味道呢?&ldo;你们到底什么意思?&rdo;朕蹙起眉。
谢镜愚显然明白朕到底在问什么。&ldo;因为其中有用的就只有最后一条‐‐臣只能和魏王殿下对此达成一致。&rdo;
画外音,前两条都是说给别人‐‐包括朕‐‐听的架子话。一时间,朕完全无话可说。&ldo;你们这就算好好谈了?&rdo;
面对朕的质疑,谢镜愚保持了沉默。好半晌后,他才道:&ldo;臣试过了,但是……不行。&rdo;
&ldo;哪里不行?&rdo;朕追问,几乎有些不依不饶。
谢镜愚抬眼望朕,目光极深。&ldo;臣没办法让步,&rdo;他低声解释,&ldo;在任何有关陛下的方面。&rdo;
不得不说,这令朕想起了有几回他的表现。谢镜愚性子执拗,朕早就知道;但大多数时候,还是理智主宰他的举动。只有极少的几次,他反常地态度强硬‐‐是了,每次都多多少少和雍蒙有点关系。
朕不由怀疑,朕之前的估计太乐观了。即便他俩都是聪明人,也有各自不可触碰的逆鳞。&ldo;那看来你们第一条就错了。&rdo;什么既往不咎,根本做不到嘛!
闻言,谢镜愚立刻张了张嘴。他应该想要反驳,但话出口时并不激烈:&ldo;不,臣真的不想知道魏王殿下之前到底怎么想。&rdo;
朕能理解他的抵触,毕竟谁也不想听情敌谈心路历程。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就是问题所在。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什么都不知,那怎么能够成功呢?
&ldo;行吧,这事儿算是朕为难你了。&rdo;朕摆摆手,忍住了按鼻梁的冲动,&ldo;你先回去。&rdo;
谢镜愚顿时瞪大眼睛。&ldo;陛下要亲自……&rdo;
&ldo;你不想听,那不就只能朕自己听了么?&rdo;朕瞪了他一眼,但没用多少情绪,&ldo;难不成还能让魏王讲给第四个人听?&rdo;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谁都心知肚明。&ldo;可是……&rdo;谢镜愚略有犹豫。
&ldo;可是什么?莫非你不相信朕?&rdo;朕挑眉。
&ldo;当然不,臣不信陛下还能信谁?&rdo;
&ldo;这不就行了么?&rdo;朕满意了。&ldo;对了,今日糕点味道不错,你吃一块再回去罢。&rdo;
谢镜愚脸上本有一丝强行遮掩的难看,此时也彻底消失了。他瞧了瞧只剩小半的白瓷碟,眼里终究有了笑意。&ldo;陛下胃口倒是不错。&rdo;
潜台词无非是他俩对峙的时候朕还吃得下东西,朕颇为无辜地摊手。&ldo;不然要怎样?谢相更乐意看见朕愁得茶饭不思么?&rdo;
&ldo;当然不。&rdo;谢镜愚的笑意更明显了。他轻松下来,向前一步。但他并没去拿糕点,而是俯身下来,半撑着石桌面上,给了朕一个点到即止的吻。
&ldo;你这是……&rdo;朕震惊了。虽然侍卫们在远处看不见,但雍蒙肯定在观察这边的动静啊!
&ldo;陛下想得没错,这就是做给魏王殿下看的。&rdo;谢镜愚又站回远处,正直得像是刚刚光天化日地逾矩的人不是他一样。&ldo;不然,臣怎么能放心告退呢?&rdo;
朕真的没忍住瞪了他一眼。说得像是朕可能被强迫似的‐‐开玩笑,朕一个如假包换、百发百中的神射手,动起手来还能不如雍蒙那样书生气的人?说到底,要不是朕愿意,谁也没法威胁朕,更别提令朕在下了。
可能正因为如此,谢镜愚离开后半晌,雍蒙才磨磨蹭蹭地挪到朕面前行礼。&ldo;陛下。&rdo;他这么说,话语里带着还未彻底消散的尴尬,以及另外一丝说不清道不明、但绝对不可忽略的东西。
朕瞧了瞧他面上神情。&ldo;坐。&rdo;而后又随意指了指桌上的糕点,&ldo;若是魏王不嫌弃,就吃几块罢。&rdo;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谁也不敢嫌弃,雍蒙自也不敢。他小口小口地吃掉了一块,那点不自觉的紧张也少了点。就在朕嘀咕甜食可能真的有放松情绪的作用时,他又开了口:&ldo;陛下,今日……&rdo;
&ldo;今日怎么?&rdo;朕稍稍挑眉。虽然朕对谢镜愚说这事儿朕来听,但朕并不急于一时。病去如抽丝,心病更是如此。
雍蒙住了嘴,更认真地打量朕。不一会儿,他突然微笑起来。&ldo;时辰还早,不如臣领陛下把剩下的园子也逛了罢。&rdo;
反正朕已经计划好今天就做这件事,无可无不可地点了头。也不得不说,虽然是个亲王,但雍蒙仍旧把导游的角色扮演得很好。园子里的一草一木他都如数家珍,各种典故轶事更是信口拈来。
朕总算亲身领教了他的超高人气到底怎么来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出身高贵样貌俊朗,文人墨士竞相投效实属正常,八到八十岁女性通杀更是理所应当。
&ldo;魏王如此渊博,&rdo;快转完园子时,朕忍不住称赞,&ldo;即便不在宗室,也一定能出人头地。&rdo;
雍蒙似乎有些意外。&ldo;陛下谬赞。&rdo;他条件反射就是这么一句,隔了一阵又说:&ldo;陛下,臣又想到一个故事。&rdo;
&ldo;说。&rdo;朕没在意,继续捻着下巴,端详月门边一簇青翠欲滴的细竹。谢府的装点摆设少得简直令人怀疑朕所定的宰相薪俸太低,要不要弄一丛回去给谢镜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