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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岸边的蜻蜓(8)

刚进城时,老姨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她从不修饰打扮,不烫头不化妆,不戴乳罩,印象最深的是她胸前那对奶子,终日布袋一样坠着,咣里咣当。那时老姨一心沉浸在家族搬迁的事业中,似乎那是她惟一的使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频频出入歇马山庄。据母亲讲,她坐车进村,并不在车上引路,而是老早就下车,站在车头,手向后指着,脚向后退着,屁股朝后撅着,抖抖擞擞,样子不好看,可是好威风。我能想像老姨那样子,一定就和企鹅差不多。我一直以为,拯救家族的光辉形象,会使老姨一辈子都不会在意自己外在的形象。谁知几年之后,回燕荡山拜年,再见老姨,她判若两人,头发变成大波浪盘到头顶,乳罩虚假地撑在衣服里,露着半个鸡胸。嘴唇和脸腮都涂了红色,就像旧时烟花巷里的妓女。老姨的变化让人哭笑不得,但心底里还得承认她的进步,至少,她认识到仪表对人的重要,看到了自己的危机。为此,在大连老姨夫为她买的新家里,我曾开过玩笑,我说老姨,您是不是有了外遇?她哧一声笑了,骂骂咧咧道,操,还外遇,俺早就不稀罕男人,和你老姨夫都十几年不在一个被窝睡了。不和老姨夫一个被窝,不意味着没有外遇,情况可能恰恰相反。但我明白老姨的意思,她是说她早就不稀罕那种事了。在这一类问题上,梅花一向敏感,她说,这世上有一种女人,从来就没打开过身体‐‐打开,你懂吗?我,我当然懂。梅花说,老姨就是这样的女人,一辈子不了解男人,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老姨被我们定位为这样的女人,再回家看她描眉画眼,穿金戴玉,心底就有一股说不出的难过,不知道她如此打扮,有什么意义。当然有意义,是老姨觉得在老姨夫面前有意义。那天晚上,老姨夫拿我当灯泡,让老姨抖尽了威风。老姨夫说,你老姨还会走模特步呢。老姨听了,腾一声站起,摇头晃脑走了两下,到后来,她竟找服务员调好麦克,放声高歌: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这哪里是唱,是驴叫,叫人想哭。

不管怎么喧闹,都遮掩不了危机;喧闹,只不过是老姨夫用来遮掩内心空虚的一个办法。事实上,那个晚上,在我们闹闹哄哄吃饭时,酒店外面的另一个地方,一场战争正在进行。交战的双方,先是梅花和她的两个弟弟,之后,是梅花和吕作平。

梅花不回家,在红光宾馆租了房间。下班后,吕作平打出租车跟踪梅花,两个弟弟又在后边跟踪吕作平。吕作平跟踪梅花,是怕她跟老姨夫在一起,两个弟弟跟踪吕作平,是怕惹出更大的麻烦。当吕作平跟到楼梯,两个弟弟抢先把吕作平拦住。他们把吕作平拦在门外,自己敲开梅花屋门。梅花看见两个弟弟,吓了一跳,说,不是吕作平吗?怎么是你们?

大弟说,三姐,你就别上班了好不好,人咱丢不起。

梅花看看大弟,没有吱声。

二弟说,你不上班,再向姐夫认个错,姐夫就原谅你了。

这时,梅花哭了,边哭边说,我上不上班老姨夫说了算,不用你们管,我又没错。

事到如今,不但不认错,还有脸提老姨夫,脾气暴躁的大弟突然蹦起来,嗷叫道,你还有没有脸了你,你丢尽了脸了你‐‐听到大弟喊,门外的吕作平嗵一声推开门,冲向梅花……见势不妙,二弟给我打了电话。

当我赶到宾馆,梅花早已不哭了,而是披头散发趴在床上,两只手抓着床单,脸紧贴着被子。两个弟弟一个在沙发上吸烟,一个在走廊里来回走着,而吕作平,则像一条死狗,缩在卫生间的墙角。屋子静静的,谁也没有说话,空气好像凝住了。许久,坐在沙发上的小弟嘟噜一句,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承认,姐夫要求又不高,就是不上班,这算什么。

我在梅花旁边坐下来,思考着小弟的话。我想,不承认也正常,毕竟当着弟弟的面。可是我刚坐下,只见梅花手向外挥过来,大声喊道:滚蛋滚蛋,都快给我滚蛋‐‐

我愣怔片刻,赶紧站起,想,是否滚蛋的也包括我。可是我刚站起,梅花的手一把抓过来:春天你别走。

示意两个弟弟把吕作平推出去,我便从床头转到沙发上。也是的,一个人碰到这样的事情,最需要的是冷静下来,而不是作出什么选择。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逼她选择,显然是不近人情的。见我移到沙发上,梅花向我招招手,要我回到她的身边。回到她身边,梅花再次握住我的手,仿佛生怕我离开。她说,春天,我坚持不住了,我该怎么办?

我没吱声,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梅花说,都是报应。

我还是没有吱声。

梅花说,我上班,我怎么能不上班?

你是说厂子离不开你?我终于忍不住。

梅花说,不,是我离不开厂子。

我脑袋嗡的一声,已经如此严重。

大概觉得我的反应有悖事实,梅花补充说,你不知道,我离开,老姨高兴,我就是不想让老姨高兴。

你,这是什么逻辑,老姨高兴有什么不好?

这句话,好像通着梅花的泪泉,泪水顿时涌出梅花眼角,没一会儿,她就哽咽了。

我不顾梅花反应,按自己的思路往下说,我说,你总得替作平想想,你让他怎么办?听我这么说,梅花蓦地止住哭,朝我侧过脸,抑郁地看着我,说,春天,你还爱着作平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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