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宫廷之中诸事纷纭,太子严孤山忙得不可开交。
正如他所言,皇帝授意的事,办起来虽有便利,但也需谨慎周旋,各方协调,其中的复杂与艰辛只有他自己深知。
每日从早到晚,他穿梭于各个宫殿、书房,与大臣们商议,向皇帝禀报,安排各项事务的细节,每一个决策都关乎重大,每一个环节都不容有失。
终于,在历经数日的忙碌后,这一日,太子终于安排完了所有的要紧事。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正堂,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就这样静静地缓了好一会儿。
待稍微恢复了些精神,他又想起前日李源跟自己彻夜长谈的话,叹了口气,想着先去藏书阁看书静静心神。
他起身缓缓走向藏书阁,脚步略显沉重。当他轻轻推开藏书阁的门,却见郑鹤也拿着一本书静静地站在里面。
“在看什么呢?”严孤山的声音打破了藏书阁中静谧的氛围,那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宛如平静湖面投入的一颗石子。
郑鹤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中的话本“砰”的一下掉落在地上,那声响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天边最艳丽的晚霞染上了颜色,那红色从脸颊蔓延到耳根。
他的眼神慌乱地看向地上那一页插画,眼中满是惊恐与羞涩,嘴唇微微颤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啊…是我私藏的话本册子…”严孤山顿了顿,又神色如常地走过去,弯腰捡起话本,那动作自然而从容,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轻轻合上话本,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尘,递向郑鹤,语气平和地说道:“我少时没住在宫中,无人教我生育伦理,还是看这些才略知一二。你若是想看,我书箱里还有,我去给你找。”
“啊不不,不用了……”严孤山这般坦坦荡荡,没有丝毫避讳,反而更让郑鹤不知所措。他的双手在身前慌乱地摆动,像是要挥去眼前这尴尬又暧昧的氛围。
“这种禁书……我小时候见同乡的哥哥们偷偷看过……当时好奇去瞧过,似乎,似乎和殿下这里的并不相同……殿下的书里画的写的都是两个男子……”
郑鹤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严孤山睫毛轻颤,那细密的睫毛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两人生情可以不拘于性别,交心是最要紧的。”
他的声音轻柔,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垂眸看向那个话本上的封面,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像是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
“这话本里讲的故事真挚感人,结局美好,插画也勾勒精美。人有七情六欲,有些却难在尘世中实现,便看点话本弥补幻想。”
郑鹤沉默半晌,像是在消化严孤山的话。
突然,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着严孤山,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开口问道:“殿下对那位去世的郑大人也是这样的感情吗?”
严孤山怔怔地看着他,那一刻,他感觉心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刺痛。
这样的话从眼前这张与郑长忆一模一样的人口中问出,那感觉简直如同刀割,每一个字都在他的心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是。”严孤山注视着郑鹤的双眼,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那声音在胸腔里回响,如同战鼓。“我与他两心相悦。”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饱含深情,每一个音节都承载着他对郑长忆的爱意与思念。
“原来是这样……”郑鹤在看到这些书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了猜测,但当严孤山亲口说出“两心相悦”这个词,他还是有些震惊。
他后知后觉的明白太子在自己面前那莫名的尴尬是因为什么了
严孤山表面如常,他蹲下身子,开始收拾箱子里的话本,那动作看似有条不紊,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掩饰内心的波澜。
他声音淡然道:“你放心,我现在能分得清……”他的目光专注于手中的话本,不敢看向郑鹤,生怕自己眼中的情绪泄露太多。
“我……”郑鹤心中突然一阵抽痛,那疼痛从心底蔓延开来,如同藤蔓般缠绕着他的全身。他不知道这疼痛从何而来。
严孤山抬头看他,本想开口安慰,或者解释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郑鹤,眼眶发酸,眼泪就那样啪嗒啪嗒的流了下来,滴落在箱子上。
郑鹤看着严孤山眼中的痛苦,心中一阵慌乱,他急切地想要宽慰他,身体微微前倾,手不自觉地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却又尴尬地放下。
他语无伦次地说道:“抱歉,我并不知道你们是这样的关系,我还说了那样的话……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的眼神中满是愧疚和不安,嘴唇微微颤抖,眉头也紧紧地皱在一起,仿佛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严孤山透过那朦胧的泪眼,静静地看着郑鹤片刻。
随后,他缓缓抬手,用衣袖轻轻抹掉眼泪,那动作带着一丝狼狈和无奈。
“没关系的,”他苦笑一声,站起身来,身体微微有些摇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正是因为是这样的关系,我才没有和你说。”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一种刻骨铭心的深情,“我真的,爱极了他。”他微微转头,看向远处的书架,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可我从未见过十七岁的你,你和他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