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军斜睨他一眼:&ldo;我靠你怎么在这儿啊。哎呦哎呦……&rdo;他翘起屁股揉半天,&ldo;他妈的疼死我了,快,帮我一把。&rdo;
陈纪衡把他拉起来,帮他拍拍身上的土,瞧他那件衣服污渍太多,忍不住用力拍了几下。孙建军忙拦他:&ldo;行行,差不多行了,衣服拍坏了你赔我啊?&rdo;
&ldo;你上树干什么?&rdo;
&ldo;趴窗户呗,你刚才没看见吗?&rdo;孙建军一副明摆着的神情。
陈纪衡往上瞅了瞅:&ldo;那是……老师办公室吧?&rdo;
&ldo;对啦。&rdo;孙建军笑嘻嘻地道,&ldo;早告诉过你我要去偷卷纸,唉‐‐今天运气不好。&rdo;孙建军摊开手掌,蹭破了点皮。把伤口放到嘴边舔了舔,又往脏衣服上蹭了蹭,&ldo;算了,明天再来,反正下星期才考试呢。&rdo;
陈纪衡认真地道:&ldo;爬树很危险。&rdo;
&ldo;危险个diǎo啊。&rdo;孙建军不太在乎地骂一句,&ldo;也就你这样的不敢,这也叫事?哎呀说了你也不懂。&rdo;眨巴眨巴眼睛,&ldo;你干什么来了?&rdo;
&ldo;晨练。&rdo;陈纪衡推推眼镜。
&ldo;每天?&rdo;
&ldo;嗯。&rdo;
孙建军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随即大笑起来,总结一句:&ldo;真缺心眼。好好练吧傻小子,我先走一步。&rdo;他拱拱手,跟书上写的大侠似的。走几几步忽然想到一件事,回头说:&ldo;喂,警告你……&rdo;
&ldo;回去不许胡说八道。&rdo;陈纪衡打断他的话,&ldo;是不?&rdo;
孙建军嘿嘿笑起来,点着陈纪衡:&ldo;行,你小子行,撒有那拉。&rdo;
陈纪衡跑步回家的时候还想着孙建军,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再爬树?再去偷卷纸?偷到没有?在陈纪衡十八岁的生命中,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顺理成章的。他从没去留心过孙建军这样的人,这些老师们嘴里的&ldo;差等生&rdo;,他们和自己就好像是天上地下两个世界,平行,却没有交集。
可经过捅数学老师自行车胎的那一件事,陈纪衡忽然注意到了他们,像是天界魔界中间撕开了一道fèng。
那天晚上放学时,陈纪衡特地早早下楼,守在自行车棚。后来他看犯罪心理学,说犯罪嫌疑人都会回到现场去,默不出声地察看周围人对事故的反应,从而满足自己变态的心里欲望。
陈纪衡想,说得太对了。
当年陈纪衡就在自行车棚那里晃来晃去,一直到老师下班。数学老师找到自己的车子,解锁,刚骑上就发现不对劲,下车后才发现问题所在,气得面容扭曲,碍着教师的身份不能破口大骂,但语言也绝对不会好听到哪里去。
陈纪衡远远在树后瞧着,面容诡异。
他忽然感谢起孙建军来,如果没有那人,恐怕自己品尝不到这种报复的快感。
平行,也可以有交集,前提是‐‐扭曲。
早饭依旧吃得沉闷。
陈母昨晚是夜班,还没回家;陈父工厂里有急事,扒拉两口粥,行色匆匆地走了;兄妹两个吃完早饭,陈纪衡去洗碗,陈馨负责擦桌子清扫地面。陈母有很严重的洁癖,红漆的地面光可鉴人,连个脚印都没有。仿佛这里是个空屋子,留着给鬼住。
早自习、卷纸、练习、晨读、上课;英语课、语文课、数学课、物理课、化学课……
陈纪衡报的是理科,这样无论是报考医学还是财会专业都有优势。
医学、财会专业。这两条路选哪一条都可以,可哪一条也不是陈纪衡想选的。或者说,他还不太在乎。高中生被铺天盖地的卷纸遮掩住视野,被考大学三个字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们还没能对自己的未来,有太多的想法和追求。
今天的陈纪衡有点走神,一见到卷子就会想到孙建军,脑子里第一百二十六次地无答案地暗自询问,他到底偷到卷子没有?
这个念头延续到上晚自习前。下午第三堂课和晚自习之间,可以休息一个半小时,大部分学生选择出去溜达溜达,顺便买点东西吃。
陈纪衡是物理课代表,老师上午就告诉他去取卷子,晚自习时讲题。
陈纪衡到理科办公室,先敲了门,他几乎天天来这里转一圈,敲门不过是走个形式,没等里面有动静,顺手就把门打开了。
办公室里没有人,操场上熙熙攘攘的嘈杂声顺着窗fèng溜进来,衬得这里更加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