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这样的柳琳琅,桑湉不由想:所以她妈妈去嫁沈世璁真是嫁对了!
她想要的生活,只有沈世璁那样的抑或那个阶层的男人给得起。
若她还同厉桀捆绑在一处,最终的结局只能是‐‐变成一朵食人花,吞噬掉包括她自己在内的所有人。
旋即她又想起自己小时候,才几个月大,就被送到一家私立幼儿托管所。朦朦胧胧有记忆始,每次从幼托所回家想让妈妈抱,柳琳琅都皱着眉头拨开她,不是嫌她身上有奶渍,就是嫌她手掌不干净。可柳琳琅也并不会为她洗个手换件衫,就只是单纯地拨开她,尔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她则被一个英国老阿姨带到另外的房间以免吵到女主人。
周末或假期,柳琳琅也从不带她出去玩,都是厉桀挤出时间抱她去社区博物馆、图书馆、小公园散心做游戏,要么抱她参加专给小朋友们办得各种歌舞演出、小party。柳琳琅为此还每每发脾气。
那么她妈妈到底有没有抱过她亲过她?答案是:有。
那是在危地马拉的营地里,她妈妈仙女一样骤然出现于她面前,嘴里嗫嚅叫着&ldo;湉湉湉湉&rdo;,眼里滚落激动的泪水,亦不再嫌弃她衣服和手掌是不是肮脏,蹲下|身抱住她,吻了吻。
思及此,桑湉呼吸窒了窒,即便时隔十年,她依然没有忘记她妈妈身上的味道。她的怀抱亦好柔软,她双唇流连于她肌肤时,带起她巨大的战栗与喜悦,以致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跟她妈妈回国内‐‐呵,原谅她,原谅彼时八岁的她,尚未学会如何对抗缺失与渴望,尚未明白突如其来的幸福,往往等同于虚妄……
而从走廊那一端到走廊这一端,桑湉在打量柳琳琅,柳琳琅何尝不在打量她‐‐
这真的是她女儿吗?她的女儿居然长得这么高??
她都不记得她的女儿从前的模样了,简直难以置信那真的是湉湉?
可不是湉湉她又是谁呢?看看她那头与自己全然无异的天然香槟啡色的鬈发。看看她发际线正中的美人尖儿。看看她同样小小的菱形脸。
不过除此湉湉还有哪里像她呢?好像……别的地方都不太像。
她也不像厉桀了‐‐曾经他们两父女多么肖似啊!但如今再看看……她完全是她自己了。
是,她是她自己,野蛮生长后峭拔且劲峻,五官银钩铁划般有锋锐咄咄之势,负手静立的此际,又风采朗朗如日月之萦怀。
无疑她是好看的。无疑,她又是极其陌生的。
湉湉,她的湉湉,遗传了她基因,与她儿子一样流着rh阴性b型血的她的湉湉,忽忽岁月十年间,再相见,已变得令她连靠近都不敢。
九米,八米,七米……
柳琳琅越走越近。
六米,五米,四米……
柳琳琅高跟鞋滞在大理石地面上,怯怯踟蹰,惘惘烟视地望着会客室内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