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濑阿姨自打第一次去桑湉家,见桑湉同厉桀说中文,丝丝姨同厉桀说中文,星野丰同厉桀说英语,星野薰中文英文两种换着说,她便也坚持对厉桀说英语。
不过加濑的发音委实太奇怪,大多时候桑湉需连蒙带猜才弄得懂,偶尔也有完全t不到的时候,比如现在,她就假装一副明了的样子,免得加濑阿姨难为情。
加濑阿姨也知道,一瞥桑湉表情就羞赧道:&ldo;又让小姐您见笑了。&rdo;
这句桑湉听懂了,忙不迭一本正经道:&ldo;不,您英语进步很大呢!真的!&rdo;
与加濑的用心和态度比,发音又算什么呢?
桑湉喜欢加濑,进而连她的发音她都觉得特别萌。
加濑愈加害羞地一笑:&ldo;我会继续努力的。&rdo;
近不惑的女人,加濑笑时眼角有两根不明显的纹路,唇膏是豆沙红,牙齿白,但不齐。
望着加濑桑湉亦一笑,心里感慨的却是:自己对年长温柔女性的没有抵抗力。
一霎她又想起宫崎屻,不晓得同样是自幼没有母亲关爱的小孩,宫崎屻会不会也如她这般?
又会不会在日后选择交往对象时,不由自主有恋|老癖倾向?
『宫崎屻场外传来呐喊声‐‐不会桑桑我不会!我不恋|老!我只恋你你你你你(无限回声播放g)』
和加濑把晚饭食材备妥后,桑湉说我带爸去院子里遛一遛。
星野丰这幢别墅院子里,种着三株树龄颇久的蓝楹,是星野丰当初花高价移栽过来的。蓝楹已开花,硕大树冠下紫金光影潋滟如幻境,几乎占去前院一半的面积。
桑湉搀挽着厉桀,仰起头看着树冠问:&ldo;爸,您喜欢这花吗?喜欢的话,回头我也买一棵栽在我们家。&rdo;又笑:&ldo;不过我们家院子小,没有地方了呢。那等以后我们换了新家,再种吧。&rdo;
绕院慢遛了三圈儿,桑湉扶厉桀在蓝楹下一张藤椅里坐好。厉桀额角缀了几朵落花,桑湉为他拈掉:&ldo;爸,您头发长了,晚上我给您理理。&rdo;
厉桀头发长得很快,平均半个月修剪一次。几年里都是桑湉给他理,从最初的惨不忍睹、不得不推成光头,到匀整精神的平头、分头、斜刘海、无刘海……,桑湉也不过用了小半年时间摸索着学习。
后来索性星野丰的头发也交给她打理‐‐比板寸略长的碎发,露出星野教授宽广端正的额头,干练中透着儒雅,拿星野薰的话说,她爸颜值都提升了一个档。
星野薰还说:湉酱以后如果不钓鱼了,可以去做美发师,全日本的tony大排名,她肯定是3,毕竟聪明的人,干什么都能干顶尖。
彼时星野丰听到了,极为扫兴地来了句:可惜,偏不用在念书上……
&ldo;您指甲也长了呢。&rdo;
桑湉说完跑回房间取了修指甲的小套盒,厉桀指甲长得也很快,桑湉五六天给他剪一回。
两只手指甲剪完,桑湉跪在地上抬起厉桀的腿,褪掉袜子给他剪脚趾甲,边剪边絮絮道:&ldo;爸,昨天我见到妈了。她带小初来日本看肾病。她跟以前没变化,依然美得不像话,来找我的目的也没变,还是想要我一颗肾。&rdo;
趾甲剪完,桑湉给厉桀套上袜子,以跪着的姿势,探手去摸那截残肢:&ldo;爸,昨天下雨,您这里酸痛么?这么多年了,您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我好想听您叫我一声&lso;小湉&rso;啊。就是不晓得,您还能不能认出我了?我长大了,按着自己的意愿长大了,但长大后的我,您会喜欢么……&rdo;
将脸贴上厉桀仅存的膝头,桑湉说爸:&ldo;妈说我对小初见死不救,您觉得我是吗?我唯一做错的、永恒忏悔的就是当年不该骗小初,但我绝不接受他们把那样一顶大帽扣给我。&rdo;
微微顿了顿,桑湉声愈低,她说爸:&ldo;昨天我要走,妈凑近来拉我,我一见她要碰到我,就觉得‐‐好恶。然后我把她甩开了,没用力,她手还是被我捏红了,并摔出去好远……为此我既感到很痛快,又感到很难过,呵,她是映照我人性的一面镜,揽镜自照,我发现我狠起来,并不逊于她……不过爸,别担心,我再也不会因为她的一个拥抱或亲吻就抛下您不管了。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把我从您身边拉开了……&rdo;
脸颊轻轻挨蹭厉桀的膝头,桑湉不再说什么。
而从后面看桑湉,她落了朵朵蓝楹花的背影纤薄且削瘦,突起的两片蝴蝶骨,把上身棉白t支起一点点。星野丰不由想起桑湉小时候,也总爱这样子把脸埋进厉桀膝盖上‐‐有时是自觉犯了错,有时是身体不舒服,有时是有异性对厉桀流露出明显的好感……
尤其她从沈家逃离后,从s市一路辗转至他们在伯利兹的新营地,不管搭乘何种交通工具,她必得黏在厉桀膝头方睡得着。
以致某天,厉桀私底下跟他说:&ldo;小湉认为她跟她妈走了对我是种背叛呢。见我如今这副鬼样子,更罪恶感深重。偏她又什么都不说,我突然扯起话题难免显得太刻意,毕竟她现在,刚受过刺激……要不哪天你跟我聊天儿时引一引?好叫她知道我这白头发是遗传性少白头,以前没有是年纪没到。至于我为啥苗条了……啧,是天热、水土不服、伯利兹的菜又太难吃!你不是也掉了两三公斤份量嘛!&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