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致南看着云清,狂暴的愤怒里,掺杂了一丝惘然。
对于强大而名声外显的修士而言,普通人尚且值得怜悯,可寄生在云梦泽边的虫子,又什么时候值得“平等”两个字?
修士的怜悯,大道的清音,可以传递给天才、贵胄、黎黎百姓,可这些人里,一定没有云清。
被人双脚踩过的蚂蚁忽然跳了出来,想要公平。这简直可笑。
最可笑的是,这只蚂蚁还差点废了自己。
我如何不配?罗致南想,他八岁修道,十岁上山,十五岁入敛气,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如今他身为清虚宗传道人,如果踏出那一步,日后京城的那座道观里,下一任三大掌院一定有他的名字。
罗致南盯着云清,忽然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用力伸出手,毫无征兆地朝云清头顶劈了下去。
太快。
蕴含了修士暴怒的一掌,实在太快。
然后那带血的手,被一柄剑鞘拦下。
苏蕴从失去了灵力的小箭中走出来,他的鞋子上还沾着很多灰。
他有些沉默地看着场上的一切,道:“罪不至死。”
罗致南肩膀一抖,正要说话,却听云清道:“所以我没打算杀他。”
苏蕴简单地打量了一眼罗致南,抛给他一瓶药,淡淡道:“气海未毁,丹田干涸,这瓶药你拿去,日后破镜虽难,但保持如今的境界,不会太难。”
罗致南抓住药瓶,喉咙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鸣。他扶着树,慢慢站起来,一瘸一拐浑身是血地往林子外走。
他知道自己拿的是什么药,也知道苏蕴说的话不假。
但是今日这件事,对他造成的最大伤害,本就不是那空荡荡气海与肩膀上的一刀。
罗致南一言不发地在混乱的林子中往外走,他在想一件事。
那些被踩在脚下的虫子,什么时候也是值得平等和尊敬的?
修士千辛万苦修行到非人之境,为什么还会被虫子一刀劈到差点报废?
又原来,做一条丧家之犬、做一个被人怜悯的虫子,是今天这种感觉。
他一言不发地往外走,血顺着胳膊和衣角往下淌。走到十米开外的时候,忽然有个少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往右走,左拐三十米,再往东面直走,走三百米以后,向北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