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子又尖又利,像是夏日里的鸣蝉的声音:
&ldo;芸妃娘娘,将小皇子交给奴才们吧!皇上要看看呢!&rdo;
晚萦摇着头:
&ldo;不,不,你们要杀了他,你们要杀了他!不!&rdo;
刘公公脸色一变,道:
&ldo;娘娘是迷糊了,在说梦话呢!皇上只是要看看小皇子要奴才过来抱过去,娘娘怎的这样说话?难道皇上也会害小皇子不成?&rdo;
&ldo;不!&rdo;晚萦的脸上爬满了泪水,如同狰狞的小蟹,&ldo;你们都是魔鬼,您们像杀了我的孩子,你们要将他剖心挖肺,你们要吃了他,你们都是畜生!畜生!&rdo;
晚萦面色有如白纸,在那里歇息底里的嘶声大叫,刘公公仿佛不耐烦了一般,挥了挥手,身旁的太监就慢慢的逼近了上去,形成了包围之势,将晚萦团团的围住了。
晚萦的身子抵在了桌沿上,已经退无可退,她瞥见桌上放着一把剪子,刃处被烧黑了一团,那是尤雪那日剪烛后留下的印记。
晚萦伸手一抓,将那银色的剪子抓在了手里,剪子的尖端对准了外面的来人,她不停的挥动着,指甲挣得雪白,手背上青筋凸起。
孩子又在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
慕云平破开人群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晚萦。
窗外艳阳高照,一团金色的光笼在她身上,她的左手臂弯成一个拱形抱着一个红布包裹的孩子,流霞如绮,那孩子正蹬踹着发出惨烈的哭声,两只细白的手臂在空中乱抓。而她手里抓着一把银色的剪刀,手腕上青筋绽出,隔着数步与所有人遥遥对峙,手里的剪刀在正午的阳光下发出尖刺的光,像是针一样刺得双眼生疼。她穿着一身白色的中单,衣襟凌乱的掩着,在胸前堆出一座褶皱的小山来。而脸上是绝望痛苦的神情,早已泪水涟涟,发丝被汗濡湿缠绕在颈间。
她全身因恐惧而剧烈的颤抖着,喉咙发出低哑的哭声。
慕云平看着她正咧着嘴低声的痛哭。
慕云平伸出手去:
&ldo;晚萦,把孩子放下吧!别伤了你自己!&rdo;
但他却显然更加刺激了她,她绝望的嘶吼着:
&ldo;慕云平,你真不是人。&rdo;
慕云平脸色苍白看着她。晚萦也看着他:
&ldo;你是不是一定要对他剖腹取心去救容芸?&rdo;
慕云平道:
&ldo;这是朕欠了她的,只要这一次,往后再如何都与我们无关了,只要牺牲一个孩子,我们以后就可以自由的在一起了,晚萦,你信我一次……&rdo;
她高高的端着手,摇着头再也不听他说话,脑中硿然作响昏昏欲倒,而怀中的孩子在挣扎着哭泣,她仰着头,泪水沿着脸颊不停的向下落滴进了衣襟里,风从窗户吹进来,吹动她的发丝,她的衣衫。
她的衣衫在空中翻飞,背后凉意阵阵,眼前模糊了又清晰。她咧着嘴哭,后背抵着妆镜尖锐的桌角,晚萦低下头去,看见浑身已经哭得通红的孩子还在张牙舞爪的蹬踹,他的脸皱缩成了一团,尽全力张大了嘴巴!她的心里痛得几乎快要麻木,慢慢的那些太监已经揎袖撸拳的逼近了上来,晚萦惊慌失措的乱挥乱砍,那癫狂的样子宛如地狱的恶鬼,疯狂的想要复仇。
晚萦尖叫一声,转过身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上,那些逼近上来的人往后退了几步,但仍旧虎视眈眈。红木的首饰盒在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里面的钗环链钏&ldo;啪&rdo;的摔了满地,明珠的猫眼石叮叮咚咚的一地乱蹦,跳起一尺多高;鎏金的桃木篦子碎裂成两半,胭脂粉黛摔落在地如同凝固的血块。
晚萦转过身来猛的将一旁高几上的开得正旺的蟹爪兰,眼睛血红狠狠的盯着慕云平,他隔着一个又一个人与她遥遥相望,看着她癫狂痛苦的模样,却始终,一直沉默。
晚萦低下头&ldo;格格&rdo;的笑着,笑着笑着却颤抖着失声痛哭,泪水在她脸上连成一线像是雨夜时屋檐上垂下的雨帘,窗前的纱帘全都飞了起来,拂过她猛颤的后背,像是一只怯生生的手试图安慰这个可怜的几近崩溃的女人。微露出窗框下角里映出的一片于墙上倒挂的橙红色的凌霄花。
眼角的余光里模糊的瞥见一双双玄色的皂靴缓缓逼近,像是海边的潮水试探着的朝着岸上漫过来,鬼魅般的影子似的,已经快要入侵到她的身上。
她举着手,双唇翕动着猛的一声尖叫,手起刀落,&ldo;嗤&rdo;的一声,那剪子已经深深的没入了那软嫩婴儿的颈项,鲜血猛的激射出来,溅了她满头满脸,额前的头发被血濡湿,连眼睫上都挂着血珠,正滴答滴答的往下滴着,连衣衫都是血红一片。
像是被忽的掐住了喉咙,孩子的哭叫声陡然戛然而止。
万籁就此俱静。
所有人都在此刻惊惶的倒吸一口凉气,被人死命拽住的银月和皎皎早已经捂住了自己泪流满面的双颊,所有人都惊愕的就此顿住,所有人都没能想到晚萦会突然将剪刀插向了自己出生不过一刻钟的孩子。
晚萦停住哭声,抬起头来,却看见慕云平眼底盈然的水光和错愕的神情。猝然间却感觉左臂一痛,她拔出剪刀来,左臂却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手上像有千斤重一般的往下一坠,孩子&ldo;咕噜噜&rdo;的翻滚到了地上,鲜血顺着他的翻滚牵连了一路,此刻还自他颈间汩汩流出。晚萦低头一看,却见自己左手小臂上透过单衣的一个血洞也正在往外渗着血,原来是她那一剪刀用力太大,贯穿了孩子的喉咙,插进了自己的手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