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本书对谈鸣叶意义重大,是他第一次写,也是唯一写过的。张深找了好几年才在一家旧书店寻到,花了重金买来的,就是为了他这一桩心愿。
谈鸣叶身在商贾之家,却无从商之愿,心中想的便是提笔写书,抒尽胸腔意。他一腔热血,到头却换来心血手稿烧尽,被现实逼得弃笔从商。
张深亦是在同样的年纪,被纸张跃动的文字打动,怆然决绝,落纸笔墨,不论结果。但他很幸运,恰遇谈鸣叶这个知音,为他奔前顾后,方有如今成就。
他走得平阔大道,是别人历经苦楚才踏平的路,即使如此,也仍然走得磕磕碰碰,有人搀着都跌得遍体鳞伤。
人人都羡慕豪门望族,说生来富贵,衣食无忧,活得舒坦。可他们不知,越是高门大院,家中经簿就越厚,难念至极,家家如此。
谈家如此,张深家中亦然如此,他觉得自己家中那本最难念,他不想念,也不愿。
他出生豪门,别人道他含着金汤勺出生,生的优渥,一辈子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命。
可张深这一辈子,没得过自由,没享受父母溺爱的好命,近半生过去,从未得到过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张深举起杯子,明月落入杯中,从残缺变成了满月。
瞧,月亮也走迷了路,不小心落进了我的手里。
张深用手掌盖住杯口,握得很紧,试图把自投罗网的月亮藏匿起来,可月光还是从他的指缝钻出,一点点从杯中流走,回到了那高不见顶的云层之上。
他这辈子能拥有的东西太少了,所以不论什么,一旦抓进手里了,就不会轻易撒开手。可并不是什么东西,都愿意被他禁锢,就像这轮月亮,宁做天上残月,不做杯中满月。
酒意上来了,夜色朦胧,云层遮住了月亮,密不透光。
天地两方,各占一处,不相接,永相隔。
张深眼神暗沉,将手中杯子用力掼在地上,玻璃杯坠落于地面,霎时四分五裂,碎成了无数片,洒了满地。
他踩着玻璃碎片,任由残片划开皮肤,没入血肉,浸出鲜血。
灯闭,帘落,一切恢复如常。
千景,黎醒家中。
宴会散席已然近午夜,返程路上又被任家两兄弟抓着加了会儿班,谈笑间灌了他七八瓶酒,带着一肚子酒,抵达家中时将近三点钟。
今夜喝多了,这样的次数十指数的过来,他情绪失了控制,是情愿被灌得与俗世沉沦,享着不受大脑控制的感觉。
黎醒跌跌撞撞回到卧房,宽大的落地窗,窗帘被拉至两边,月华倾斜而下,穿透玻璃,打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