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着筷子,将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脸颊微微隆起,咀嚼着东西不理人。
餐盒里除了西葫鸡蛋别的都没动,肉菜一个未动。黎醒收回视线,吃了块炖牛肉,煮的很烂,入口即化,味道还不错,他说:“牛肉还可以,深哥你尝尝。”
张深吃完了,将餐盒收整好,一点垃圾都没留下,弄得干干净净。他将东西放在脚下,从口袋掏出纸,擦着嘴回:“我只吃素。”
黎醒问为什么,张深没有立马回答,脸上的厌恶一闪而过,那种表情他很熟悉,是下意识的抵触。
他放弃追问,偏开话题,自嘲:“晚上那场戏,我估计会很难进入状态。”
张深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晚上是那场戏,是一场难度比较大的冲突戏,他写的时候都反复删改了许久,拍摄就更不用说了,一定会比白天那场ng的还久。
“不要给自己这种心理暗示。”张深淡淡开口,“只管放手一搏。”
晚饭休憩结束后,迎来了今天的最后一场戏,要拍的是电影第八幕,小五受够了家庭,整日和不学无术的混混搅在一起,逃学旷课胡闹鬼混,每日清晨出,夜半归。这天他仍旧凌晨归家,却撞见父亲老牛正在和母亲朱英吵架,家常便饭的争吵他无心管辖,转身回房时却被醉酒的父亲叫住质问。
小五与父亲争执却被狠抽一巴掌,母亲对此冷眼旁观,嫌父子俩吵架碍眼,出声怒斥又和父亲纠打在一起。无人再去管小五,他转身回房,隔着一扇门听争吵不休,只余满心苍凉。
道具组,演员各就各位,场记板准备。
“a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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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灯光牌在夜色里闪烁,喧杂热闹的娱乐街区到了十二点,也仍然聚满了人。网吧旁边的胡同暗道里,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扎堆寻求慰藉。
在容易迷失自己的年纪,所有人都会选择拉帮结派,“好学生”会聚堆学习,“坏学生”也会聚堆玩闹,为叛逆和不学无术找寻正当借口。
小五厌恶日复一日地上下学,不用包装,凭着天生一股子不良的刺头儿气质,轻松混迹其中,整日随着鬼混,逃课,泡网吧,游戏厅,只要不回家,去哪儿都行。
今晚网吧包夜满员了,同伙们提议去唱k,小五没了兴致,拒绝了这项建议,转身离开。
小五沿街返回家中,夜里不似平日闹,很安静,唯独他家那栋,隔着大老远都能听见争吵声。他想过转身就走,但最终还是推开了那扇门,回到了真正属于他的地方。
屋里一男一女,瘦高的女人是他妈,顶着啤酒肚壮男是他爸。
“我操你妈,你敢打我。”朱英捂着被烟灰缸砸的额头,从餐桌上拎着酒瓶子狠狠砸在老牛背上,“喝点酒就在这儿作威作福,你他妈以为你是谁?”
老牛满脸醉意,低骂了几句脏话,脸红脖子粗地指着朱英:“死娘儿们,给你脸了!”
小五面无表情,这种场面看过太多次,已经麻木了。他弯腰换好拖鞋,一声不吭地往房间走。
“站着。”老牛摇摇晃晃走到小五旁边,搭在他肩膀上询问,“这都几点了你才回来?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少给老子出去鬼混。”
烟酒的臭气钻入鼻腔,小五皱起鼻子,挥开老牛的胳膊,不耐烦地说:“少管我。”
“你是老子的种,老子管不得你?”老牛吐着粗气,喷洒了小五一脸。
那是常年吸烟酗酒的臭气,恶臭刺鼻,小五压了一肚子的火爆发,横眉冷对:“整日酗酒,你也配为人父,别来恶心我。”
老牛“操”了一声,当即发怒,挥手要打小五,他醉酒上头,下手没控制力道,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劲儿,直接将人扇倒在地。
小五被扇的耳鸣,挨了巴掌的右脸滚烫刺疼,口鼻处流出了温热的液体,他伸舌舔了舔,血腥味儿在口腔蔓延开。
流血了。
他躺在冰凉水泥地上,失神地想。
“死伢儿,还敢跟老子顶嘴,跟你妈一样就知道犟嘴。”老牛一脚踢在小五的肚子上,嫌不够又狠狠踩了几脚,“我是你老子,你爹,你敢嫌弃老子?”
最柔软的地方受了重击,小五疼的五脏六腑移了位,额角冒出了虚汗,紧接着,胸口,胳膊,大腿,浑身上下被踹了个遍。
小五挣扎着反抗,即使挨着打嘴上也不服输,激得老牛下手越来越不知轻重。
从最初父子间的争执,逐渐变成了单方面的殴打,喝了酒的人没有理智,只会发泄至出气为止。
小五蜷缩身体,紧紧抱住脑袋,左脸紧贴着地面,他余光扫到客厅中,朱英充耳不闻地倚靠在沙发上,神情冷淡地看着电视剧,丝毫没有打算阻止这场暴行。
谩骂声和动静越来越大,盖过了电视的声音,朱英终于有了动作,满脸怒气地站起来:“吵死了,要打滚出去打。”
老牛当即停下动作,嘴里念念有词,又折回客厅找朱英算账。战火转移,无人关心地上小五的死活。
争吵越发激烈,两人扭打在一起。
小五冷眼相看,心中没有一丝波动,撑着胳膊,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起身不曾朝客厅投去一个眼神,瘸着腿拐回房间。
房间没开灯,满是漆黑。
小五背过身带上房门,抵着门滑坐在地,抱着膝盖将头埋进臂弯,试图隔开与屋外的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