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四·入局】
&esp;&esp;蚁,这类万物中最微末的生命,懵懂地、在土隙中一直往前,缓缓地走。
&esp;&esp;四周幽黯,它走过高山峻岭,也走过时间的度量。
&esp;&esp;走到这一年——南斯拉夫解体、捷克和斯洛伐克分裂,东欧剧变。
&esp;&esp;也是这一年,邓小平南巡讲话,为中国新时期改革开放指明了方向。
&esp;&esp;1992年,好像一切在正确的轨道上,重新向荣而生。
&esp;&esp;每当夜幕时,阿姆斯特丹才会显出最为真实的模样。街上的红灯打开,酒吧里放着各种让人头晕目眩的歌谣,以及各种各样的人行走在运河旁边,不同肤色,打扮各异,都在享受夜色中无谓的放纵。
&esp;&esp;在橱窗女郎粉色胸衣后面,飘着啤酒和烤物的香味。灯红酒绿阴影处,在霓虹光照不到的地方是通往地下的阶梯。
&esp;&esp;黑暗的铁门关闭着,里面是另外一个地下世界。门后面是躁动的欢呼,空气中全是荷尔蒙的极度蒸发的味道。
&esp;&esp;乌鸦带着拳击手套进场,他赤裸上身,露出精壮且嚣张的肌肉,金棕色的短发飞翻,冷眉微扬,一双眼睛盯着场上白炽灯光下的某处,整个人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
&esp;&esp;在群众的鼓噪声中,他翻身跳上擂台,脸上有难掩兴奋的笑意。如果说有人天生就是注定终生厮sha,那就一定是他这样的人,在狂暴和掠夺中,享受快感,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esp;&esp;对手同样高大,金发碧眼的身体特征昭示着他所属的家族。
&esp;&esp;此间对战展开,不同于在香港街头把着刀寻人就砍,血肉横飞。在这种同样生死天定的擂台上,乌鸦打得更加火热,拳拳到肉的打法,角度刁钻,攻击猛烈,耳畔的叫嚣声刺激得他紧绷的神经更加兴奋。
&esp;&esp;地下黑拳场,亦是他要夺得的天下。
&esp;&esp;直到那个金发的男人被他用膝盖狠狠地压制在地上,在绝对力量面前,目眦尽裂也无济于事。乌鸦才喘着粗气起身,用实力又一次宣判了自己的地位无可撼动,他享受这种若似王者接受臣民朝拜的感觉,如主宰一切。
&esp;&esp;比赛结束,灯光依旧,场内还是热火朝天,这里没有停歇。乌鸦下了场披上外衣,走过拳手通道,把欢呼呐喊都丢到后面不理,推门进了一间会议室。
&esp;&esp;会议室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人,金发碧眼,身材精壮。一副金丝细框眼睛架在鼻梁上,给他添上些许斯文。他面前有一台电视机,转播的正是刚才乌鸦的那场拳赛,主角虽然离开,场内依旧酣然。
&esp;&esp;“果然是鼎鼎大名的东星下山虎乌鸦,我今日算系见识。”他向满身热汗未退的男人伸出手,象征性的表示友好。
&esp;&esp;那男人随意撇了一眼,并没有回握的打算,自顾走到一旁擦身子换衣服,淡淡开口,“你知唔知,你德雍家咁多人,点解我愿意选择同你谈嚒?”
&esp;&esp;亨克·德雍面对乌鸦的无礼,无奈的笑了笑,似乎见惯了他的这种跋扈,“愿闻其详。”
&esp;&esp;“因为”男人恶劣地笑了笑,接着道,“你全家就你会讲粤语啊,不然?人都话个鸟语,我仲讲个屁。”
&esp;&esp;三年前,乌鸦在这片罪恶的土地上全力站稳脚跟,揾到重生后的第一桶金,当时与之交手的对家,就是面前男人的大哥:考伯特·德雍。只是没想到那是个背后耍手的阴人。
&esp;&esp;胸前的这一枪,他没死成,算是他命大。
&esp;&esp;如今,因为一批东星走丢的白货又来到荷兰,他又怎么会仅仅只冲着那一批货去。
&esp;&esp;在荷兰丢掉的地盘他要拿回来;偷渡、吸粉、地下黑拳、情色这几块的生意,他也都要握在手里。
&esp;&esp;权,钱,只有攥在自己手里,才最牢靠。
&esp;&esp;亨克闻言笑了笑,意有所指,“看来,我大哥的粤语并不好。”
&esp;&esp;乌鸦嘲道,“粤语唔好唔紧要,枪法倒是好。”那一枪他绝不会忘,此仇不报他陈天雄算是白混了。
&esp;&esp;不过,重新回到阿弥斯特丹,竟也会偶尔的突然回想起三年前那一晚,便不由得又记起那张暗夜中清丽的面孔来。不知为何,三年过去,竟然清晰如昨。
&esp;&esp;她像一朵珍妮莫罗,安静开放在他鼓噪脏乱的人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