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局部麻醉的。”
虞闻轻轻按着她脖侧,他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到今天怎么有个傻姑娘老是怕他冷,怕他疼的。
他回想起自己去刺青店的那天,老板本不想给他纹的。他说,你们这个年纪的中二仔我见多了,头一天要纹,第二天被家长发现了就要洗。你们只当我这里纹纹洗洗收两次钱,却不知道我纹得不是身,是艺术啊!
虞闻没听他絮叨太久,他直接对老板说,你给我纹吧,我没家长。
想图案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犹豫。离开家之后虞闻生命中确实缺了一把火,钟季同是在冬天的时候抛弃他们的,虞琴也是在另一个严冬选择了自杀。从那以后一到冬天,他身上就有块骨头隐隐作痛。
那是一块被冬天冻坏的骨头,需要一把火把它烤暖。
一把寒风吹不倒,大雪掩不灭的火,有了这把火,他今后的人生便能独自一人热烈地燃烧了。
第34章乐山大佛
当然,纹这把火也不单单是为取暖,那更像是一种对自己生命掌控权的夺回。
人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那无父无母之人是不是就可以自己掌控身体了?
这其实不是虞闻第一次“破坏”他们赐予他的身体了。
他扣好衬衫,从床头拿起那枚黑色耳钉,戴在回左耳上。
从温想刚认识他那天起他就一直戴着这枚耳钉。这似乎对他有什么重要的意义。
“想听这个?这又是一个叛逆的故事了。”
刚上初中那年,虞闻给自己打了个耳洞,就是现在左耳的那颗。
班主任要他父母过来。江彦兰来了,她是虞闻的外婆。
江彦兰那年六十三。三十六的班主任对着六十三的江彦兰一顿劈头盖脸地训。江彦兰年轻时给生产队放过牛,人高马大,掌劲儿大得打起虞闻来手上都带风,村里没人敢欺负她。但那天在办公室里,虞闻看到江彦兰弯着背埋着头,矮成了地里一截秧掉的庄稼。班主任坐在左边,她就倒向右边,班主任站起来脚指手画脚,她便要将头埋到地里面去。
虞闻没忍住,动手打了班主任。他以为回家后江彦兰又要揍他了。
但她没有。
她给虞闻打了一副耳钉,熔掉一点手上的镯子。她说耳环就得戴金戴银的,不然容易发炎。插针是用她的金器做的,饰面则切了一些结婚时丈夫送给她的黑玛瑙。
然后她给虞闻转了学。
虞闻边说,边用拇指抚过耳垂,“倒不怎么值钱……就是挺珍贵的。”
珍贵。温想懂得。
还有什么比允许一个人做他自己更珍贵的呢?
“不过纹身这事儿我真没跟她说,怕她气到。”
“虞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