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婳站着没动,目光呆呆向前搜索到罗美兰身侧那一道伟岸成熟的身形,她的亲生父亲江世宏。
相比较于义愤填膺的罗美兰,江世宏要镇定得多。
他一只手轻拍着罗美兰的后背,黢黑的目光落在童婳身上时,发出的寒光如同一条毒蛇爬过,让童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童婳的记忆还停留在上一世的弥留之际,因为给江世宏捐骨髓,不幸被感染,得了脊髓炎,全身瘫痪。
她发着42度的高烧的,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才带着不甘心咽了气。
彼时,她的身下已长满了褥疮,她甚至能感受到蛆虫在疮面蠕动,那种蚀骨的恶心和疼痛。
然而,在童婳遭受感染之后,江世宏的白血病却不药而愈。
江世宏……
童婳的目光牢牢定格在江世宏身上,手指渐渐的收拢,指甲牢牢的嵌入肉内,却不知道痛,因为滔天的恨意已经盖过了肉体的疼痛。
如果说罗美兰之于童婳,是类似恨铁不成钢的遗恨,是十六年没有养育在身边的隔阂,是对女儿被养成乡巴佬的嫌弃;
江世宏沉着镇定的外表下,对童婳的恶意要大得多。
童婳甚至怀疑,她的死,就是江世宏一手谋划的。
这辈子,她要查一查,他到底是她的亲生父亲吗?
“小星星……或许我该叫你小婳吗?”许是觉察到童婳正在注视他,江世宏开了口。
“你的养母,童红梅她不是好人,说好听点是你的养母,实际上,她就是个人贩子。”
江世宏试图说服童婳。
因为童红梅养大了童婳,对于Jc这一块来说,如果童婳不主张告童红梅,那么童红梅很可能逃过牢狱之灾。
甚至,能不能把童婳带回江家,也要看童婳自己的意思。
“小婳,妈妈找你找了十六年,眼泪都掉了不知多少,你要孝顺一点啊。千万不要放过这个人贩子!”江世宏苦口婆心地劝。
偷人的保姆童红梅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啊?孝顺?我养了婳婳十六年,要孝顺也该先孝顺我!”
她挽着袖口,露出一截农村劳作妇女粗黑的手臂,双手叉腰,叉着腿如木桩一样钉在院子正中央。
“我是人贩子?什么人贩子,我卖她了吗?我带她在身边当祖宗养!”
童红梅没有文化,基本上就是个半文盲。
半文盲也有自己的逻辑,面对豪门江家丝毫不见怯场。
“我一个保姆养大你们的女儿容易吗?你们不感激我,还抓我?你们有钱人就是这么忘恩负义的?”
童红梅指天划地,振振有词,唾沫横飞。
罗美兰气得倒仰,“是我让你养我女儿的?你看看你把我女儿养成什么样子了?要不是你,她明明可以在家享受顶级的教育和生活!”
“呵,顶级的教育和生活?要不是我,说不定她早就被你们搞死了呢!”童红梅大言不惭地说。
江世宏立即给了童红梅一个死亡凝视,那目光带着深深的狠戾和忌惮,让童婳的心底猛然一动,仿佛抓到了点什么。
童红梅……
虽然是那么一个粗鄙的童红梅,喜欢骂人的童红梅,在童婳死后,只有她来到她的坟前看她,一边哭一边骂。
“婳婳,你不孝啊,年纪轻轻就死了,你死了我的后半生怎么办?”
“我已经为你搭上了前半生,后半生还孤苦伶仃,没人给我养老,我被你害死了你知道吗?”
童红梅用手掌击打她的墓碑,用她撞她的墓碑,撞得头破血流。
“我早让你不要回江家,你偏不听,你以为你回去就能享受富贵吗?你这个蠢蛋!你没有那种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