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府尹刘大人已经不在凉棚处休息,他整个人像疯了一般穿过人群,向缺口处冲去。嘴里大声喊着什么,远远可见神情惊慌而又果决。好在他的下属尚有清醒的,三两个人死死拉住他,不准他再往前一步。
父母官若身死,汴州城更无可守。
往回跑更是没有意义。
河堤之下,再没有高地。
有些下意识往汴州方向跑的,没跑几步便知道没什么用处。有人擅长攀爬,三两下爬上高高的杨树。有人寻到马车站上去,心里的惊慌总是少了一些。更多的人抱着沙袋往缺口处冲去,扑通一声扔掉一个,便立刻回去抱另一个。
他们,不怕死吗?
苏方回怔怔。
很快,官府的人便开始有序指挥起来。好在今日河堤上又有雇工又有沙包,起先扔下去的沙袋都被冲走,但是后来却慢慢止住了水势。等河堤口封好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时分。
张灿探头往缺口处张望,那里横七竖八乱糟糟的,填了不知道有几百袋沙。
起先流出去的河水,已经冲毁了远处的田野,在几里地外渐渐渗入地底,消失无踪。可是只有现场的人知道,若那口子封不住,恐怕除了船上的他们,人人都将化为水鬼。
原来黄河决口,是这般可怕。
张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扭头看向苏方回道,“这可真是惊险,莫名其妙的,怎么就决了口子了!”
苏方回一直盯着那决口,盯着众人慌乱忙碌,神情冷肃,不发一言。
还好,封住了。
只是如今汴州尚未落雨,黄河便已决口。
这件事传扬开来,恐怕汴州城内百姓会更加惊慌。
到时候朝廷为稳定人心,派出尚书大人和东宫太子前来安抚,便是顺势而为了。
说起来,当今皇帝陛下,到底是爱民如子,还是智力低下。
安抚百姓这种事,寻常帝王也就做做样子罢了,真的把嫡生儿子派出来的,古今少有吧。
……
……
“快跑啊……”
原本半开的城门被轰然撞开,守城的兵将跳着脚咒骂,很快被淹没在疯狂的人群中。
大街上挤满了人。马车和行人缠在一起,不时有人咒骂和哭喊。
“娘——”
“三儿——”
“哎!你抢我东西!”
呼名唤姓的,扶老携幼的,扛着家什飞奔的,一眼望去看不到头。
在这一片慌乱中,有个浑身金灿灿的少年,正骑在马上呆愣在汴州最繁华的街市上。
“都是你!”他朝同样骑着一匹马的女子喝道:“好好的吃什么糖葫芦,这下好了,遇到逃灾的了!”
“这位小兄弟!”有人跌倒在马旁,站起来后拉住崔泽的马鞍叫到:“黄河决口子了,你快也带着媳妇跑吧!”
“什么媳妇!”崔泽怒气冲冲的,把手上的糖葫芦递给林钰,“你快回客栈避避,我去河滩看看怎么了。”
林钰刚伸手接过,崔泽便大声催马,逆着人群朝河滩方向而去。
黄河决口啊?
林钰这才回过神来,好像,还不到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