噶布喇夫人何尝不是无奈呢,康熙的旨意犹如一座大山压在他们的头顶。
“哪有如何……
又能如何……
我只知道此时此刻他需要我,哪怕就算是他要离开了,我这个做额娘的也要陪在他的身边,陪他走完这一程,我不要他和承祜一样,一辈子都是遗憾的。”
赫舍里不断落下的清泪全是对一个做额娘心酸,她又何尝不知天花凶险,成人都不见得能熬过,更何况她的孩子还那么小,还不曾完整的叫过她一句额娘,她何尝不知道康熙是为了保护她,怕她受不了,怕她会染上天花,可他终究是低估了一个做额娘的心,从知道到接受,她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承祜的身影都在她的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越是如此,她越发归心似箭,“芳儿……”
“额娘,就算是死,我也要陪他走完这一程。”
她眼中是那么的决绝,直到法保一把推开了门,拉起了赫舍里,“芳儿乖,不哭了,咱不求他们,六叔带你出去。”
看着眼前年长自己不了多少岁的叔叔,因为是索尼的幼子,从小就是带着她一起胡作非为的叔叔,每每如此都是第一个站出来无条件护着自己的叔叔,当初索尼欲让她嫁给康熙时,亦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人,为此近乎那几年都不曾于索尼说过一句话,直到临终亦是不愿开口唤他一声阿玛的人,不由轻声唤了句,“六叔……”
“乖,乖,乖,打小我就见不得你哭,不哭了,不哭了,天塌下来有六叔呢。”
法保心疼不已的看着眼前的侄女,身为索尼的幼子他与身为索尼嫡孙女的赫舍里年纪差不了多少,可地位却是天差地别,从小索尼就是看不上他,各种觉得他胡闹,没少训斥他,唯有自己的小侄女变着法的哄自己开心,为此他可是不愿见她受一点委屈,半点也是不行,赫舍里能名扬紫禁城,他这个做叔叔的亦是功不可没,他一直都觉得康熙是配不上自己的侄女的,他只见到的是自从自己的侄女嫁给了康熙,脸上便再也没有了那般开怀天真的笑容了,唯有那个人,才情无双的他,他至今都记得他们两个在一起时就连空气都是甜的味道,他们是那么的兴致相投,谈古论今,策马扬鞭都是如此的合拍,只是终究是世事难料,这也是为何他一直不愿意原谅索尼的原因,如今见索尼走了,这些人还是要拿条条规规压着她,令他如何能忍。
“法保,外面都是人,你怎么能芳儿走呢?”
噶布喇的夫人满是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叔子,“只要大嫂不拦我,我倒看看谁敢拦我。”
他一副讨好的样子,毕竟现在要是她一喊,那一切可都完了。
噶布喇夫人白了他一眼,唤来了自己的贴身仆人取了一套衣服给她换上,颇有些不舍拍了拍她的手,“芳儿去吧,额娘等着芳儿带着二阿哥来见额娘。”
她终究还是选择了成全自己的女儿,她无论如何都忘记不了那日承祜走后赫舍里的无助与自责懊恼,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她知道若是这扇门的阻隔,那便是她女儿彻底的黄泉路了。
“六叔……”
一直忐忑的跟着法保出府的她,满是疲惫的哽咽,欲是跪下来,却是被法保急忙拦住了,“万万使不得……”
复又刮了下她的鼻子,“臭丫头,都是做额娘的人,还那么爱哭,不哭了,乖,六叔就送你到这了……”
可当她看到自己的这身装扮,寂寥的街巷,康熙早早就是下了旨封了宫门,她又如何能进的去,那种站在风中的无助,显得她是那么的渺小,直到他的出现,“臣送皇后回宫。”
依旧那般的从容有度,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自己是多么想伸出手去为她拭泪。
“成德……”
那般差点惊呼,却是被他一个回身比了个嘘声的动作,笑着在前引路轻道,“皇上早已为臣改名了……”
这个名字他有多久没有听过了,他的嘴角似是露出了一丝不知名的苦笑,他从办完了事就是在这里守了两天两夜,因他知道她一定会回来的,所有人都只记得现今恭俭贤淑的皇后,却是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她骨子的执拗,定是拼了这一身的繁华、性命定是会回来的。
赫舍里亦是苦笑的点了点头,一直低垂的眼眸似是更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模样,“你不怕皇上怪罪吗?”
她忽而的一句令他却是终究难言,直至望着她走入乾清宫,而对她施了一礼,“臣恭送皇后。”
第12章
帝后心事络绎不绝的太医人人都是一副自危之样,神情之严肃总是令人多了几分不明之色,而康熙乌黑的双眼亦是写尽了疲惫的之色,偶尔的一回眸全是胆寒之色,满殿的除了充斥着药草之味,便是只有几声越发虚弱的小家伙哭喊之声。
整个乾清宫都是呈现着越发不明朗的情势,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瘙痒感就连大人都难以承受更何况一个尚不懂事的孩童,就算康熙日夜相陪,亦是显得颇有些无能为力,每当小家伙咿咿呀呀直哭喊着要“额娘”的时候,那种无力感便是越发的沉重,眼下无力的他撑着额头靠在一旁的榻上,似是闭目养神,又好似是睡了过去,忽而听得脚步声,便是被一股暖意给包裹住了,有人将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而他甚至于连眼都不曾睁开,而只是清冷的道了句,“下去吧,朕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