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英掬捧着蒙主宠召的感恩心,踏人曾天夕的“川流资讯”王国。
屈指计数着园游会上场的那一天,距离今日只剩十六次月升日落。说她不精神紧绷,当然是唬人的。“学无涯”成立近十个月,目前她一手筹划的募款园游会是为头一遭的巨型活动,谁不翼盼开张大吉呢?虽然前些日子获得章诗的引介,但她苦守“川流资讯”的回音未果,还以为马大老终究懒得理睬他们了。基金会高层正当评估是否接受其他顺位企业主的协办时,“川流资讯”的董事长秘书终于拨来一通纾尊降贵的讯息──“席小姐,麻烦请于明日早上十点钟前来本公司,马董事长希望和你谈谈园游会的合作细节。”
一介伟人哉!
总算让她盼到了。
上午十点整,她准时踏入十七楼的董事长办公室。
私人办公区的外围,划分出一处气派体面的会客小厅,女秘书充满压迫性地蹲踞在橡木办公桌后头,抬眼打量她紧绷而客气的身段。
一双冷淡有礼的眼上上下下瞄她一回,终于开口:“这位女士,请问你是……”凤英的直觉反应是,曾天夕是否把他们的约谈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否则秘书小姐怎么会反问她的来意?由于父亲的缘故,从小她便对权威形象的人士感觉到怯惧,而这位女秘书五十来岁的年龄,精明干练的鹰眼,香奈尔高雅仕女套装,在在符合令她退缩的条件。
“呃,敝姓席……”她顶高黑框眼镜,突地发现自己的白衬衫和过膝字裙太寒伧了。
“我和马先生约妥了今早十点会面。”“你就是席凤英?”女强人秘书的反应超乎她意料之外的错愕。“你……你真的是席凤英?”“……对。”她做错了什么?女秘书彷佛察查到自己的失仪,赶忙清了清喉嘴。“席小姐,对不起,呃,我没想到,这个……”“我了解。”凤英善良地安抚着,虽然她一点也不了解哪儿出了问题。
总之,对方临时脱轨的现象,反而替严峻高雅的环境导引出一点人气,她稍微自在一些些了。
“马先生正在讲一通重要的商务电话,麻烦你坐下来稍候──我为你倒杯咖啡。”女秘书匆匆离座,举止居然有些惊异失措。
凤英选中她办公桌对面的单人椅坐定。转瞬间,女秘书端来一杯浓郁的卡布奇诺,小心翼翼地搁置在她肘边的小茶几上。
“呃,这位女士……小姐,你确实是‘学无涯文教基金会’的‘那位’
席凤英?”女强人秘书仍然处于某种原因未明的震撼。
“对呀。”她讷讷地,无助的手指头忽然不晓得应该放在何处,索性捧起卡布奇诺深深吸闻着浓香。
“可是……不像呀!”女秘书自言自语。
“不像?”她胡涂了。奇哉怪也!一位素末谋面的陌生人告诉她,她长得并不像她自己?这算什么名堂。
“感觉很突兀,不太搭配,应很更年轻一点、娇艳一些……”女秘书继续沉浸在完全排他的思路里。
咖啡的热气熏雾了她的镜片,凤英连忙摘下粗黑眼镜,取出擦拭的绒布来揩干净。
女秘书审量她摘下姑婆镜框的清丽容颜,蓦地弹响了大拇指,极为兴奋。
“唉,这样就像了。”“是吗?”她眯睨着六百度近视眼,依然置身在云雾之间。
嘟嘟!案上的内线轻吟了两声。
女秘书恍然回过神。“啊!马先生准备好了,请你跟我进来。”倘若凤英以为今日的历险到此为止,她可就大错特错。
前脚甫踏入董事长办公室,身后的沉重木门立刻掩上。门把的榫头与框格交击出来的咕咚声,宛如严厉震撼的雷霆。
她……她真的很忌惮……形象峻酷的人类,而大白天的曾天夕,并不比上回的宴会场合和善多少。
“席小姐?”连他的嗓音也充满压迫感。
“是。”她勉强扯出笑脸。
“坐!”曾天夕指住对面的皮椅向她示意。“先填好这份人事资料,其他细节咱们稍候再谈。”第二波突梯感不负众望地降临她的心田。她又不是来应徵工作的,干嘛还要填写劳啥子的人事表格?然而,出钱的人最大,她这种小人物只能乖乖照办。
利用十分钟飞速写定两大页表格后,她谦让地递给大龙头。
“嗯,原来你出身军人世家……”曾天夕开始审核她的祖宗十八代。“什么?今年才二十六岁?”两道黑浓的倒八字眉扭成结,挑剔地扫过她的娇躯。
“那你干嘛把自己打扮成七老八衰的虎姑婆?!”直率的语气让凤英轻抽一口大气。
“我有吗?”她忍不住辩驳。
“当然有。你的五官明明很精致秀气,身材该凹的部位没长赘肉,该凸的地方也发育得很养眼,那就要把外表的优点秀出来呀!”现在他又变成美姿美仪顾问了。“下回多采买几套玲珑有曲线的裙装,免得让人觉得老气沉沉,对你们基金会的社交业务也有助益嘛!”他的评论兼具了赞美、批评和指教,一时之间倒让人不晓得该动怒或者道谢好。
“是,我受教了。”她闷闷地吞回冤气。
“大体而言,身家还算清白,学经历也过得去。”曾天夕一一过滤她的背景。半晌,低颔的头颅终于重重地顿点了几下。“好,就这样了,勉强搭配得过去,至于人品方面……只好相信那小子的保证了。”小子?“搭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