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本能地高呼:“护驾!”然后立刻缩进床角格挡,生死一线时甚至想到,他死后,国家会不会彻底动乱,江山该交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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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这特别的来客,秦听朝竟觉今夜烛光有些温柔。
“上回离别时,你说还要来京城,与我对酒当歌。我一直在等你啊,胡易。”
白衣少年抬眼轻笑,平额拱手作揖,行了书生礼仪:“秦先生,胡易没有食言,来赴约了。”
秦听朝去书架底下捧来一坛酒,寻来酒杯和酒壶,放到榻上小桌,邀他入座对饮。
“这是烟雨台的招牌‘流光醺’酒,可惜可惜,当日取酒名时你没来,否则,任他别的才子再显摆,我也定用你给的名字。”
秦听朝想起那次上元节举子集会,是多么快意的时光。
想他望着窗外飘雪,思念的正是眼前人。“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这般愿景,竟真有成真的一天。
他将酒杯推给胡易,跟他对碰过一人豪饮一杯。
凉意穿喉,胡易转着杯子,叹息一声:“‘啮雪饮冰,清游自笑’,先生,若胡易命名,就作‘笑饮冰’。”
秦听朝认真瞧着眼前清朗少年,个子比去年窜了有一头,已是高高挑挑,眉间眼角却有了些风霜。
不知该不该多嘴询问他,这一年多都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想来不会太轻松。
这样的傲气少年,又怎能忍受被人追问生活中的煎熬。
“我想起也曾有人告诉我,她给这酒起名‘笑春温’,与你所命的名,倒有异曲同工之妙。”秦听朝给胡易又斟满一杯酒。
“‘依然一笑作春温’么?”胡易起了些兴趣,“那定是个妙人,可惜我没那般洒脱,饮冰雪如沐春风。”
“可秦先生,饮冰就是饮冰,胡易不会美化那些痛苦磨折。”
胡易执起酒杯又饮尽,酒意渐渐泛起:“本来我都想死了算了,但有人叫我不认命,我就偏要与这烂命搏一搏。”
“胡易……”秦听朝眼中盈出泪光,终于坦诚问,“你母亲的事,还有眉山公子的事迹我都听说过了。你——过得还好么?”
胡易抠着酒杯的手抖了抖:“你知道我被通缉了?”
秦听朝不置可否,低声道:“你未走正门通报。”
“那你可要报官?”白衣少年抬头打量他,眸中溢出复杂情绪。
秦听朝连忙饮了一杯酒,将杯子重重搁下,笑了。
“胡易,秦某人是这样的人么?看见你就像看见我自己,我对你只有疼惜。你特意来京城,冒风险来见我,只为饯行诺言,我又怎会做那种无耻之事?”
“胡易啊,我怕……”他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给他们又斟满了酒,拿杯子碰了碰胡易的杯。
“咱们都不要那些破诗书了,从此你跟着我,换个名姓,咱们一起做些生意如何?绝不叫你亏本。再娶个能精打细算的妻子,日子怎会过不好?”
“秦先生,别喝了,你醉了。”胡易嘴角挑出个惯常邪气微笑,不屑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想来取走我的八十两银子罢了——谁跟钱过不去?”
是那摞“静候君来山”。
-“余银且留三年,他日金榜提名来取!”说话时的那张倔强小脸还鲜明地存在于记忆里。
秦听朝听明白了,嘴角起了颤抖:“以……以后,再不见面了,是么?”
胡易没有回答,径自将杯中酒喝过,然后推开窗子,瞧了瞧北边夜空,似在等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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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火光旋风瞬时已挡在昭安帝身前,转动间扑簌簌将飞镖全部打落。
黑衣人影不知从何处入殿,手中飞出缕缕发光的丝线,将殿顶暗藏的杀手一个个扯下来。
丝线落处,头颅和肢体直接被割了掉,扯下来的便是支离破碎的尸身,鲜血溅了一地。
还活着的杀手跳下房梁,将黑衣男子和帝王团团围住。
外头守卫和巡逻的禁军也已冲进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