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看到晒场中站着的那人,不是周里正和两位里长又是谁?
村人们还在陆续过来,周村正先往周里正那边去了:“七哥,怎么回事,当真是要收租税?”
周里正瞧他一眼:“听说了?”
周村正点了点头,也没说自己是在哪听说的,只看着他,等一个答案。
周里正却摆手,“那等着吧,一会儿我一道说。”
……
桑萝是跟着陈老太太一道来的,巧了,和听到锣声从家里出来的沈三两口子撞上。
沈三睨桑萝一眼,鼻中哼出一声,率先在前走了。
桑萝:……
什么毛病。
陈老太太拍拍桑萝的手,道:“别搭理,去听一听看是什么事,不会真的再要咱们交租税吧?官府不能这么干吧?”
桑萝的心却悬着,她没忘记,这里今春已经提前交过一次租税,能提前一次,凡事有了第一次,因为底线移过了,再要移一次,把心思动到第二次上并不是不可能的。
人渐渐来齐了,男女老少,站满了晒场这一小片。
周里正清了清嗓,终于肯说话了,从袖里掏出一张布告来先念了念。
当然,那文绉绉的布告没几个人能听懂,他念完了,折起布告,才用大白话又解释了一通。
大概意思就是近几年来各州天灾频发,去年尤其严重,朝廷各方救济,如今比较困难,逼于无奈,只能让大家提前把明年的租税给交一下,好让朝廷能度过眼前的难关。
文辞再是锦绣,张的也是吃人的嘴。
人群一下子轰闹了起来。
“提前收明年的租税,哪有这样的事,地里的稻谷它也不会提前给我把明年的粮食长出来。”
“一年交两次租税,人还用活吗?新粮收上来,咱自家还没尝着味儿呢,这就要来收走。”
“朝廷困难,官老爷困难,咱们就不用活了吗?”
有人说着就哭了起来:“这世道,要吃人呐,要吃人呐。”
大人哭了,不知事的孩子被吓着,也就跟着哭,一时间晒场这一处好似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被灌进了绝望。
桑萝站在陈老太太身侧,自穿越以来,头一回觉得从头到脚,彻底的凉。
不是惊惧于这一次的租税交不交得上,而是对自己身处的这个时空,这个时代,这个世界,掌控着百姓命运的朝廷感到惧怕。
原身记忆里,只知自己那一隅世界,但方才的布告里,连年天灾频发,各州,并非原身家乡一州一县之地。
而朝廷所谓的各方救济,桑萝在原身记忆里半点未曾搜寻到。
战争、连年天灾、不作为的朝廷、重税重役,这绝不是盛世之象,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桑萝手脚冰凉,不敢想象。
她没有经历过乱世,但也知道,宁为太平犬,莫作离乱人。